宋之湄住的院落就叫清冷館,算是西院一景,倚著滿池碧荷,這會兒留著殘梗敗葉,說賞花早就過了時候。
葉文心在屋裡悶了幾日,今兒氣候又好,晴暖無風,隻聞聲雪化成水“滴噠”滴落的聲音,這會兒天氣尚早,葉文心便起意往院子裡頭走一走,玉絮卻往前一步攔了:“女人罷了罷,宋家的堂少爺見天兒在那亭子裡頭讀書,我們還走本來那條路。”
宋敬堂每日裡等的就是她這四個字,比方大暑天裡飲了山泉水,又似數九寒冬抱了熱炭爐,說不出的熨帖,能聞聲這四個字,一日就安穩了。
宋敬堂還想問是讀甚麼書,他料得石桂不識字,縱問了也是白搭,再想細心著問問喜好甚麼花甚麼色,外頭卻有小丫頭拎了食盒出去,宋敬堂看有人出去,不好再問,咳嗽一聲出去了。
玄月紅了臉兒,這上頭彎彎道道,她記混了好幾個,暗裡裡問了石桂,石桂回回奉告她,還是轉過身就健忘,搓了腳兒道:“這東西鬼畫符似的。”
石桂立在飛罩門外頭,眼看著宋敬堂的眼睛跟生了根似的拔不出來,到葉文心進了內堂,他還直定定的瞧著那簾子,待聞聲裡頭請了安,這纔回身出來。
葉文心也對著他施禮:“表哥安好。”端莊論起來,這兩個半點乾係都無,相互見禮卻得這說,跟著便由丫頭引了往內間去,給老太太存候。
隻是送東西,如何用得上白露,水晶小巧走一回也就罷了,石桂細心把帖兒放好,眼睛一掃,就瞥見上頭寫著請葉文心到清冷館中一敘。
他擺了少爺的架子,石桂不能不答,宋敬堂就是看著石桂眼熟,曉得是宋家的丫頭這才問她,石桂垂了眼兒:“女人隻是讀書,倒未曾見她消遣甚麼。”
一院子都在笑鬨,有踢鍵子的,有曬鞋子的,坐在太陽底下納鞋底的,棉鞋兩邊還細細繡上花,打結實串珠子,另有磕了瓜子說洗三宴的,門上一陣笑聲,昂首一看,倒是宋之湄身邊的白露來了。
外頭廊下守著春羅秋羅一對雙生姐妹,外堂就隻要石桂,宋敬堂打她身前過,石桂曲了膝,他卻停下腳步,半是猶疑半是吞吐,到她都立不住這才問道:“表妹常日裡都做甚麼消遣?”
石桂把這事記下,少年人羨色是有的,可宋敬堂這一頭熱的心機竟還冷不下來了,雖不是甚要緊的,可她好些日子冇去正院,也該露露臉了。
她散了頭髮,穿戴玉色胡蝶寢衣,赤了腳踩在軟毯上,丫頭打水出去,漱了口先飲茶,細竹鹽馬毛刷,梳了個歪髻兒,簪上一枝斜玉釵,因著病好了,便往老太太跟前存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