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僧送來新裁的法衣，內襯竟縫著退色的婚書。寂照撫過"白首不離"四字，發明後背添了狐爪印與鬼畫符——恰是三生契的符膽。窗外雷雨更急，有人見古井騰起青煙，模糊現出女子對鏡打扮的身影。

更漏聲斷，寂照俄然輕笑。他砸碎供佛的琉璃盞，用碎片割高興口。七重優曇沾血怒放，花蕊中坐著寸許高的月娘與阿灼。

他將花瓣含入口中，任鮮血染紅碑文。

雷聲碾碎未儘之語，古井轟然陷落。寂照墜入深淵時，見七十二盞往生燈儘數彙入阿灼殘魂。月孃的嫁衣化作天坎阱，卻在觸及他手腕時被狐火焚燬："當年你餵我的毒酒，原是為本日..."

暮色四應時，寂照在碑林深處擺下三盞酒。月孃的白骨簪俄然自行挽起他披髮，阿灼的禿尾卷著胭脂點在他唇上。往生燈無風自燃，火光中現出老方丈臨終氣象：

寂照喉間腥甜，嘔出的血珠在半空結成優曇。阿灼的笑聲浸滿井水寒氣："姐姐現在殺我，誰帶你的小和尚入循環？"她俄然扯開僧袍，暴露寂照心口盛開的七重優曇，"最後一瓣花開時..."

寂照伸手欲扶，卻被井中騰起的寒氣凍僵指尖。月孃的白骨笛刺破冰麵，笛聲裹著三年前的合巹酒香："明日是第七十二個忌辰..."她嫁衣下襬浸滿井水，每走一步便在空中印出血蓮。

阿灼的虛影自碑後浮出，尾尖禿得隻剩半尺，卻仍纏著月孃的白骨簪。她本日變幻的人形半透如琉璃，心口處嵌著那枚鳳紋玉佩，裂紋已伸展至頸間。

井底三生碑霹雷作響，碑文排泄硃砂淚。寂照在碎石雨中窺見本相：老方丈當年埋下的並非胎髮，而是獵戶趙氏的指骨；月娘投井時攥著的玉玨，恰是沙彌慧照的舍利所化。

"閉眼！"阿灼的尖嘯震耳欲聾。寂照在劇痛中感受靈魂被撕扯，一半隨月孃的白綾上浮，一半被阿灼的狐尾拽向地府。心口優曇層層綻放，每開一瓣便閃過段情債——

驚蟄雷劈開古井時，寂照正在為三生碑描金。硃砂混著井水化開的血露，在"妻寂氏月娘"的"娘"字上暈出朵優曇。腕間紅線俄然繃斷，青絲與狐毛絞成的姻緣繩散落碑前，恰拚成個"劫"字。

藏經閣方向傳來經卷焚燬的焦味，寂照驀地想起老方丈臨終偈語："優曇開七重，情劫斷三生。"掌心俄然刺痛，原是描金的筆桿生出倒刺，將他與碑文緊緊釘在一處。

第一瓣映出獵戶與白狐的山盟，第二瓣照見沙彌同豔鬼的佛前歡，第七十一瓣現出當代古井融魂...當最後一瓣花蕾輕顫時，碑林深處傳來鐘聲，混著句縹緲的"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