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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的春雷劈開揚州城赤色拂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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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桐咬斷繡線，將新縫的荷包藏入嫁妝。荷包裡裹著從鏡鈕拆下的尼龍絲，徹夜子時就要繫上西角門的柳枝——這是關內商隊商定的暗號。

"女人快走！"喜孃的金鈿紮進掌心，將林疏桐推入枯井的力道帶著病篤的斷交。井壁青苔擦破嫁衣下襬時，她聞聲頭頂傳來滿語呼喝，腰間的雙魚玉佩撞在轆轤上，裂縫恰如宿世鏡中那道宿命的紋路。

"玄月初七...戌時..."劇痛撕碎低語，漕船正巧駛過殘破的喜鵲橋。對岸新立的貞節牌坊下，滿人將軍的墓碑被春雨泡脹，碑文"赫舍裡氏"的滿文拚寫，倒像是漢字"崔"的變體。

小沙彌將銅鏡供上大雄寶殿時，香爐俄然爆出火星。方丈望著鏡中閃現的滿漢雙文，顫抖著在橋柱刻下新偈："三生石上舊精魂"。化緣返來的瘋婦人俄然跪地大哭，她腕間退色的尼龍絲線，正與功德箱裡嬰孩的繈褓布條膠葛成結。

霜降那日，盛京的雪粒子割人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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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年的桂香漫太重修的石橋。

驚蟄的雷劈開順治二年的運河冰層。

更聲忽在此時響起，戌時的梆子震落井沿碎石。將軍驀地拽她入懷，滿語軍令驚起寒鴉。林疏桐在顛簸的馬背上瞥見殘破的喜鵲橋，橋欄新刻的"正"字還差三筆，墨跡未乾處凝著暗紅。

更漏滴到亥時三刻，窗外俄然火光沖天。林疏桐攥著銅鏡衝出寢殿，卻見將軍提著血淋淋的承擔立在階前。承擔皮散開的頃刻，滾出商隊首級的頭顱，發間還彆著半截桑木簪。

林疏桐跪在貝勒府階前浣衣時，腕間銀鐲的"柳"字烙進冰碴。三年前那滿人將軍將她擄作侍妾，卻在合巹夜對著銅鏡殘片發怔。鏡中映出他卸甲後心口的淡青胎記，狀若五百年前沉潭紅鯉。

"漢狗細作。"彎刀劈開雪幕時，林疏桐看清他眼底猩紅，與屠城那日分毫不差。銅鏡在撕扯中墜地碎裂，映出她鬢髮狼藉如五百年前沉潭的柳含煙。

汙水漫過繡鞋的刹時，懷中的銅鏡俄然滾燙。這是今晨打扮時，從燒燬的崔府廢墟裡扒出的古物。鏡鈕纏著的尼龍絲線勾住她發間銀簪，扯落的青絲隨井水漂成同心結形狀，恍忽與五百年前沉潭時的幻影堆疊。

更夫敲響半夜梆子時，暴雨沖塌了橋東新墳。五百年前的青絲結順著暗潮漂向太湖，纏繞著順治年的銅鏡殘片，在月光下泛出循環的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