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纏絲

半夜雨驟，寂照抱著桐木琴踏入後山。七十二盞往生燈懸浮井口，月孃的白骨正被阿灼的狐尾纏著拚接。見到他來，狐妖用心將下頜骨切近他僧袍："崔蜜斯生前定是個美人兒。"

五更鐘響，月娘藉著晨光凝成人形。她頸間勒痕淡了些，發間卻多了簇狐毛。阿灼蜷在古井邊現了本相，尾尖白毛正繫著寂照的佛珠串。當月娘伸手觸碰時，珠串俄然迸出金光，映出三生石上的畫麵——獵戶、小沙彌、寂照，三世循環皆與這狐妖有過膠葛。

當夜藏經閣異香滿盈，寂照在經卷間尋到幅泛黃的《伏妖圖》。畫中白狐頸係金鈴，身邊和尚眉間硃砂痣豔如滴血。題跋處小楷模糊可辨："至元五年，灼狐聽經於寒雲寺，僧慧照飼之。"

藥杵落地收回悶響。寂照望著她頸間漸顯的狐毛，想起昨夜月娘在井邊低語："這狐狸看你的眼神，像極了當年我院裡偷魚的白貓。"話音未落，阿灼的狐火俄然暴漲，將整座無字碑照得透明。

寒徹骨髓的井水中，寂照腕間佛珠收回瑩光。阿灼的人形正在消逝，卻將內丹渡入他口中："當年你餵我吃的那顆青梅..."她最後看了眼月娘，"好酸。"

更漏聲斷，寂照俄然嘔出半口狐血。血珠落地凝成紅蓮，花蕊中坐著寸許高的阿灼虛影。她隔著燭火對月娘輕笑："借你夫君心頭血養魂，崔蜜斯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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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抓住寂照上浮時，井口飄滿優曇婆羅。阿灼的元丹在寂照心口開出第二朵蓮花，與本來的並蒂而生。執事僧趕來時，隻見井邊伏著隻白狐，額間紅蓮紋正與寂照的心跳同頻。

"小師父好狠的心。"窗欞上傳來金鈴脆響，阿灼化作人形跌進藥櫃，緋衣掃落整排紫檀盒。她腕間新添了道鎖魂鏈的烙痕，恰是前夕替月娘擋下天雷而至。

半夜的鐘聲盪開血霧時，寂照正在藥師殿搗藥。銅杵砸在硃砂上，濺起的碎末像極了阿灼尾尖的紅色絨毛。自那日狐妖現了本相，後山的五色土便日日呈現在他禪房門口，混著晨露捏成蓮花形狀。

"你早知他是..."月娘話音未落，阿灼俄然躍入古井。井底傳來鎖鏈斷裂聲，七十二具替人骸骨化作齏粉。寂照探身去拉，卻被狐尾纏住脖頸拽入深淵。

"本來如此。"阿灼瞳孔縮成細線，三百年前的影象如潮出現：阿誰為她摘星的小沙彌，嚥氣時手中攥著的恰是這半塊玉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