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寂照捂住月娘雙眼已遲了。井底浮出七十二具白骨，每具骸骨頸間都纏著退色的白綾。阿灼的狐尾捲起暴風："這些替人鬼，可都是替你受著鎮魂釘的苦呢。"

月娘厲嘯震碎古琴，七根琴絃纏住寂照脖頸。阿灼甩出金鈴捆住琴絃，鈴鐺裡忽地傳出梵唱——竟是三百年前老方丈為她剃度時唸的往生咒。寂照趁機咬破指尖，將血抹在月娘眉心："那口合巹酒...我在地下陪你喝了三年..."

伽楠香混著血腥氣滿盈開來，阿灼的狐火俄然化作紅蓮。她看著相擁的人鬼，想起百年前阿誰為她折梅的獵戶。佛珠串自她腕間滑落，顆顆珠子映出循環前的畫麵——獵戶的轉世，正係在寂照腕間滲血的佛珠上。

子時陰風高文，阿灼俄然將寂照推向月娘："去井邊！"狐火劈開滿地磷光，照出無字碑下幽深的井口。月娘觸及井沿的頃刻，腕間翡翠鐲俄然炸裂——恰是當年投井時磕碎的那隻。

月娘赤足立在無字碑上，裙襬浸著赤色朝露。她身後七十二盞往生燈俄然齊齊轉向，照出鬆枝上晃著腿的阿灼。狐妖腕間金鈴驟響，驚得月娘頸間勒痕排泄黑血："哪兒來的騷狐狸！"

琴絃回聲而斷。月娘煞氣化作黑蟒撲來，阿灼廣袖翻出漫天狐火。寂照橫琴擋在中間，琴腹俄然傳出空響——那邊本該供著《妙法蓮華經》，現在卻飄出半幅染血的婚書。

五更鐘響，阿灼褪儘妖氣跪坐佛前。她將千年內丹一分為二，半顆餵給昏倒的寂照，半顆碾碎撒入古井。月娘消逝前俄然對她輕笑："本來你也..."

"本來你早將聘禮帶進了佛門。"阿灼撚起婚書殘頁，狐火映出"崔月娘"三個退色小楷。月娘瞳孔出現血霧，三年前的影象澎湃而至：寂照被仆人拖走時，那片染血的衣角正裹著他們的生辰帖。

晨光穿透藏經閣時，寂照心口的蓮斑紋生出金蕊。阿灼現了本相蜷在蒲團上，尾尖白毛纏著半截婚書。執事僧排闥送藥時，見供桌上的觀音像左手拈花，右手卻托著支狐尾狀的琉璃燈。

"好凶的豔鬼。"阿灼翻身落地，狐火繞著寂照打轉，"這小和尚的純陽血，可比後山的靈芝滋補多了。"她俄然切近寂照耳畔，吐氣如蘭："昨夜你為她續命時，我可都瞧見了。"

秋雨浸濕藏經閣的窗紙時，寂照正用浸過硃砂的絲線修補琴絃。斷絃在琉璃燈下泛著幽光，昨夜月娘消逝前纏在他指間的青絲，現在正與第七根琴絃絞作一處。銅爐裡伽楠香俄然打了個旋，他抬眼瞥見窗欞上蹲著隻赤瞳白狐，尾尖沾著後山的五色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