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殘笑向章伯道:“章哥此計甚妙,隻是不知你帶幾營人去?”章伯憤道:“殘哥如何也這麼胡塗!此時人家正在性命交關,不過一時濟急,天然是我們三小我去。那邊有幾營人來給你帶去!”老殘道:“既然如此,他們船上駕駛的不下頭二百人,我們三小我要去殺他,恐怕隻會送命,不會成事罷。高超覺得何如?”章伯一想,理路卻也不錯,便道:“依你該如何樣,莫非白白地看他們死嗎?”老殘道:“依我看來,駕駛的人並來曾錯,隻因兩個原因,以是把這船就弄的狼狽不堪了。如何兩個原因呢?一則他們是走承平洋的,隻會過太常日子,若遇風平浪靜的時候,他駕駛的情狀亦有把持自如之妙,不料本日遇見這大的風波,以是都毛了手腳。二則他們來曾預備目標。平常好天的時候,照著老體例去走,又有日月星鬥可看,以是南北東西尚還不大很錯。這就叫做‘靠天用飯’。那知逼了這陰天,日月星鬥都被雲氣遮了,以是他們就冇了依傍。內心不是不想望好處去做,隻是不知東南西北,以是越走越錯。為今之計,依章兄體例,駕隻漁艇,追將上去,他的船重,我們的船輕,必然追得上的。到了以後,送他一個羅盤,他有了方向,便會走了。再將這有風波與無風波時駕駛分歧之處,奉告船長,他們依了我們的話,豈不立即就登此岸了嗎?”慧生道:“老殘所說極是,我們就從速還是辦去。不然,這一船人,實在可危的極!”
相憫不過一點鐘之久,那船來得業已甚近。三人用遠鏡凝神細看,本來船身長有二十二四丈,原是隻很大的船。船長坐在舵樓之上,樓下四人專管轉舵的事。前後六枝桅杆,掛若六扇舊帆,又有兩枝新桅,掛著一扇嶄新的帆,一扇半新不舊的帆。算來這船便有八枝桅了。船身吃載很重,想那艙裡必然裝的各項貨色。船麵上坐的人丁,男男女女,不計其數。卻無篷窗等件粉飾風日,同那天津到北京火車的三等客位一樣,麵上有北風吹著,身上有浪花濺著,又濕又寒。又饑又怕。看這船上的人都有民不聊生的氣象。那八扇帆下,備有兩人專營繩腳的事。船頭及船幫上有很多的人,彷彿海員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