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我變成了妖豔賤貨_第四十一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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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曾想,曾經那樣扮相嬌美的貴妃成了行動遲緩的天女,那一副清越如鐵箏的嗓子,一旦放開來,還是又寬又廣,又高又亮,又厚又醇。

《天女散花》是梅蘭芳六十歲今後,扮相不再甜美,而一世修為卻融得剛好的精美戲目。它是有脾氣的,是有情感的,是沉澱下來的老酒。

梅先生的舊照裡,他梳著整齊的頭,著筆挺的洋裝,老是笑著,那一份笑,彆人亦學不來。這一份安閒,是從少年就修習而起,它讓他經曆了多少磨難,磨得珠圓玉潤。京戲是在梅先內行中盛極,又跟著他的老去而老去的。

徽班進京一百五十年以後,京劇這個劇種已到了成熟的階段,妥當的竄改與衝破足以把它推到登峰造極的境地,梅先生就是擔負它的人。但是再過五十年,京劇未逃脫它由盛而衰的運氣。

調子清冷得如荷上之露,是煮沸的草藥,敷著你那些安閒不了的創口。你還不曉得安閒是甚麼嗎?這夜啊,竟有那般深的感激令人泫然涕淚,莫辨悲喜。

“管他憑麼掙紮?”

舊光陰又返來,民國或更早……20世紀70年代的舊巷,“□□”的餘幸,長滿厚厚的苔蘚,馬頭牆上荒草叢生,古城牆磚石厚重,芰荷勾角鐵畫斑紋的瓦當,你不細看,它就已藏在你懷舊的認識裡,但是有一天它會消逝。

言慧珠:美人

荀慧生扮演的蘇三,穿囚衣、戴桎梏,淒哀的神采裡儘透著蝕骨的嬌媚,嬌媚裡竟另有深一層的歡樂。她(他)略偏了頭,淒淒哀哀又利落地一起唱下去,□□似的聲音,這聲音他用書畫詩詞浸淫了四十多年。

我幼年時,跟著父親聽電視裡的梅先生唱貴妃,《貴妃醉酒》裡酒到酣處,那高音驚得你心頭的一朵蓮花落了,浮在湖心,一向浮在湖心,十數載。

想當年梅先生紅遍大江南北、紅遍天下的盛況,自是他開創新京戲的成果。

苦楚蒼勁的歌聲映照出蒼茫雨天,以及很多年後的蒼茫雨天。唱鬚生的言菊朋四十歲後嗓子壞了,改走精美纖巧、講究神韻的門路。

可我喜好六十歲的梅先生扮二八才子,仍然嬌媚多情,轉頭,流盼,一份文明之韻竟勝卻當年。安閒之韻,把光陰輕拈在指尖調笑又調笑,京戲是老而彌醇的。

我揹著書包自馬頭牆下顛末,《玉堂春》尖著嗓子繞著城牆扭轉,餘音嫋嫋,不斷如縷,冇有停止,彷彿一個線性標記。

我們的下一代,是不會再碰到這彷彿鬼怪附體的一瞬了。蜀中的金銀斑白皚皚開了一樹,花粉紛繁,又黃了,人老珠黃的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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