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道蒙塵,小中醫道心未泯_竹椅上的燥咳童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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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藥用的“蟬紋壺”是他親手從雲台陶窯尋來的,赭紅色陶土上刻著細如髮絲的蟬翼紋,壺嘴蜷曲如蟬喙,握在掌心時,凹凸的紋路正合虎口的弧度,彷彿這陶土早與他的手骨有了默契。他舀來山泉水注入壺中,霜桑葉在水裡伸展開來,白霜垂垂溶於清冽的水色,像春雪化進溪流;蜜炙枇杷葉浮在大要,金箔似的葉片映著壺身的蟬紋,倒像是秋蟬振翅掠過水麪,驚起圈圈溫潤的波紋。當三粒蜂房投入時,蜜蠟遇熱熔化,拉出頎長的絲,將水中的葉片與蜂房孔洞連綴成網,好似山野間蛛絲黏著晨露,網住了全部春季的清潤。

“葉爺爺!葉爺爺!”虎娃的嗓音清澈如新蟬初鳴,驚飛了簷角打盹的豆娘。葉承天擱下正在晾曬的蟬蛻,回身時青布衫帶起的風裡裹著昨夜煨好的木胡蝶香,隻見孩子仰著臉,舌尖調皮地舔著唇角,津潤的舌苔薄白如敷了層晨霜,哪另有前日的薄黃少津——倒像是被木芙蓉的朝露浸了整夜,連齒痕間都洇著水盈盈的光。

藥園深處傳來蟋蟀的振翅聲,驚得梧桐蟬蛻悄悄搖擺,翅尖掃過石案上的《令媛方》,泛黃的紙頁剛好翻到“蟬蛻治肺痿”的篇章。阿林望著師父鬢角沾著的槐花,俄然明白為何醫館簷角要掛分歧樹木的蟬蛻——梧桐的懸在東側,借朝陽散風熱;槐樹的垂在西廂,承夜露潤燥咳,連吊掛的方位都暗合著草木棲息的藥性。

卯時的陽光剛給雲台山腰鍍上金箔,醫館的竹簾便被撞得嘩啦作響。虎娃穿戴靛藍肚兜,衣衿上的並蒂蓮繡線在晨露裡泛著微光,手裡舉著朵碗口大的木芙蓉——花瓣從淺粉漸染至胭脂,晨露凝在瓣尖,像誰把整夜的山嵐都變成了碎鑽,跟著他蹦跳的行動,有顆露水剛好滾落,在咽喉處的皮膚上劃出銀線,涼津津的觸感直透進衣領。

“入秋燥氣傷了肺陰。”葉修竹的話混著窗外竹葉的沙沙聲,他指尖輕點虎娃胸骨處的膻中穴,那邊的皮膚紅得像初熟的山茱萸,“梨湯性寒,虎娃根柢偏燥,倒像是往乾柴上潑了水,反激得燥火更旺了。”說著便從身後的胡桃木藥櫃裡取麥冬與沙蔘,銅拉手在陽光裡映出暖紅的光,抽屜開應時帶出的藥香勾著簷角垂下的金銀花,在微涼的風裡織成張清潤的網。母親鬢角的碎髮被竹簾勾住,她卻渾然不覺,隻盯著葉修竹碾藥的行動,看那乳白的藥汁垂垂排泄,像晨露凝在新荷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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