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淩晨的陽光像熔化的蜂蜜,沿著醫館飛簷流淌在青磚上,將藥園裡的白芍苗鍍上層柔金。花農挎著竹籃立在門檻處,籃中盛著新分栽的碧桃苗與白芍芽,鮮嫩的枝葉在晨風中悄悄搖擺,映得她麵色紅潤如枝頭初綻的桃花——右眼瞼曾有的青黑已褪成淡粉,唇角的酒渦裡盛著晨露般的笑意,鬢角彆著的白芍花比前日開得更盛,五瓣雪肌沾著花粉,與籃中白芍根莖的珍珠光遙相照應。
園藝人的和中方
當阿林再次望向白芍根莖,珍珠般的光芒裡竟模糊透出十二道淡金紋路,與醫館牆上的經絡圖交相輝映。藥園的風掀起他的衣衿,帶來白芍花的甜香,那些藏在根莖裡的陰陽暗碼,現在正跟著春分的陽光,在師徒二人的對話中,垂垂顯影為草木與人體共振的養血之道——本來最好的藥材,向來都是六合按骨氣變成的時候之藥,而醫者的妙手,不過是解開草木與人體共振暗碼的帶路人。
醫館外的桃林傳來雛鳥的唧啾,新落的花瓣在東風裡打著旋兒,卻不再讓花農心驚。葉承天望著她衣衿上的桃花,俄然想起《本草綱目》裡“花類多入頭,取其輕揚”的記錄——這滿山的桃花,原是六合給人籌辦的息風靈藥,就像春分的骨氣,既是花開的盛景,也是提示世人平肝息風的警訊。當藥罐“咕嘟”冒出第一縷白煙時,花農鬢角的盜汗已收了七分,而窗外的桃枝上,正有新葉伸展,好似肝經氣血在藥氣的疏導下,重新找到了均衡的方向。
醫案紙頁泛著桑皮的紋理,首行“春分眩暈”四字剛落,硯中墨汁俄然出現波紋,倒映出花農初診時顫抖的指尖。“責在肝血不敷”,筆尖劃過“血”字,墨色在紙紋間洇出淡紅,竟與白芍“菊花心”的赤色紋路重合——他俄然想起切開白芍時,斷麵的“和”字圖案,清楚是六合在草木根莖裡寫就的診斷書。
“柴鬍梢疏鬱理氣”,寫到“疏”字時,筆尖俄然輕巧,如柴胡嫩梢在東風裡搖擺,中空的莖稈意象化作筆劃間的飛白,竟與窗外柴胡苗的傾斜角度分歧。他擱筆取來晨露柴胡,梢頭七顆露水剛好落在“氣”字的四點底,涼潤的觸感透過筆尖,在紙下流走成少陽經的走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