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暮色開端感化廟簷的琉璃瓦時,瓷盤上的菊花瓣已微微蜷曲,卻仍保持著十二經絡的方位。葉承天曉得,這場持續整日的祭儀,早已超出了情勢的寂靜,成為一場實實在在的“醫道對話”:他用當代學者的鬆散重構古禮,孫思邈則以草木的靈性賜與迴應,而焦作藥王廟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這場對話的見證者。
葉承天望著瓶中微微搖擺的露水,俄然想起本身的導師臨終前說的話:“真正的中醫傳承,不在文獻裡,在六合草木的應對中。”現在手中的柏葉,瓶中的露水,瓷盤上的藥陣,不恰是六合草木對醫者情意的應對嗎?孫思邈當年種下的千頭柏,用了一千四百年,終究比及一個能讀懂落葉暗碼的後代弟子。
供案上的本草圖譜在晨光中垂垂了了,四大懷藥帶著焦作地盤的精魂,十二瓣菊花載著唐朝儀軌的餘韻,共同構成了獻給藥天孫思邈的“食療太牢”。葉承天俄然明白,為何前人要在祭奠中如此講究藥材的道地與儀軌的分寸——當每一味藥都帶著產地的影象,當每一個行動都暗含醫理的玄機,這場祭奠便不再是典禮,而是一次寂靜的問診:問六合如何孕育本草,問醫者如何不負百姓。
那是片帶著光陰包漿的老葉,邊沿的鋸齒已被光陰磨成和順的弧線,葉麵卻還凝著新柏特有的青苦氣味。它落下的軌跡切確得令民氣驚——葉脈主紋正對山藥頂端的隱芽,葉緣剛好貼合地黃切片的太極紋路,彷彿早就在空中盤桓了千年,專等這一瓣菊花歸位的刹時。
“此柏名為‘千頭’,實為‘千手’。”張道長遞過放大鏡,鏡片裡映出柏葉後背的氣孔擺列,“您看這氣孔漫衍,竟暗合人體足三裡穴的顯微佈局。當年孫真人種柏時,怕是早已算準了,千年後會有醫者在此與他相認。”
“真人應祭了。”張道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卻比常日輕了很多,彷彿怕驚飛了這片承載著工夫的葉子,“當年孫真人在柏樹下給百姓診病,常說‘樹影落處,便是病所’。您看這柏葉,老葉護新芽,恰是‘培土固本’的活課本。”
分開供桌前,他對著千頭柏深深一揖。樹乾上,千年構成的凸起裡,幾嶄新苔正沿著“壽”字形狀發展,與瓷盤上柏葉覆蓋的“中焦”之位遙相照應。葉承天俄然明白,孫思邈的“藥王”之稱,向來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