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醫者用藥如辨獸蹤，”阿林俄然頓悟，“陽坡麻黃的直莖是‘表證’的獸蹤，陰坡麻黃的粗莖是‘裡證’的爪印，對嗎？”他指著兩株麻黃的根係，陽坡的根鬚如箭簇向四周伸展，陰坡的根鬚如網兜深切岩縫，“根鬚的走向，原是草木與環境對話的暗碼。”

當第一縷小寒的陽光穿透鬆林，獵戶的背影已消逝在蜿蜒的石徑上，獵叉上的麻黃枝在風中輕晃，鱗葉的銳角閃動著微光，與胸前的護肺方相映成趣。葉承天望著這幕，曉得在雲台山的深處，另有無數麻黃在鬆針間發展，它們的莖稈將持續在寒冬中挺直，用中空的髓腔、鋒利的鱗葉，為每個受困於風寒的肺府，劈開一條通向春季的氣道。

麻黃莖觸到皮膚的頃刻，獵戶後背的惡寒感如春雪遇暖般剝落，他清楚地聞聲皮膚下傳來纖細的“噗”聲，像是凍住的毛孔在鱗葉的劃撥下一一伸開。“像是有人把凍住的毛孔一個個扒開了！”他的手掌撫過列缺穴，觸到麻黃莖的霜氣在體溫下化作細潤的水珠，“方纔喝藥時，就覺著有股熱氣往喉頭鑽，這會兒後背竟冒起了細汗。”

獵戶盯著獵叉上的麻黃，莖稈在北風中輕顫，節間間隔與本身呼吸時的鎖骨上窩起伏完整同步：“追野兔時摔進雪窩，北風吹進領口那刻，就覺著有把冰刀劃開了喉嚨，”他聲音發緊，肋骨縫隨咳喘扯動，“敢情這麻黃的節子，是給我堵死的肺管子開的氣門？”葉承天點頭，指尖撫過莖稈的中空處：“中空通利，故能宣肺平喘；細縱紋如肺經的河道，指導藥氣直抵病所。小寒的麻黃得鬆針的剛毅，莖稈裡的髓腔，原是天然的通氣孔。”

葉承天輕笑，指尖撫過莖節的膜質鱗葉：“您看這鱗葉的弧度，剛好貼合鎖骨上窩的凸起，每片都像扇小鐵門。”他指向火塘邊晾曬的麻黃絨，疏鬆的纖維在熱氣中悄悄顫抖，“午後用這絨調蜂蜜敷大椎穴，”絨絮的輕柔與蜂蜜的粘膩在瓷碗中融會，竟主動聚成脊椎的形狀，“麻黃絨如鎧甲護表，蜂蜜如膠漆固氣，此乃‘以絨為甲，以蜜為引’。”

藥童端來的藥碗裡，杏仁霜與麻黃汁調成的藥膏泛著青碧色，細緻的粉末中懸浮著極細的麻黃纖維，如鬆針墜入深潭。葉承天將藥膏敷在獵戶腰間的血痕，種皮紋路與肌筋膜的走向主動貼合，麻黃纖維的中空佈局在體溫下悄悄震驚，竟收回纖細的“嗡嗡”聲——那是草木纖維與人體肌表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