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看著她的手，彷彿漫不經心腸道：“此次齊王賑災得力，你說朕該如何誇獎？”

天子哈哈一笑：“李菡，你起來罷。看在潞國公世子討情的份上，朕饒你此次。”

陳雲鵬寂然道：“臣不敢欺君。若再有此事，臣仍當相救。臣覺得賣身之人，待價而沽者十之一，寬裕無助者十之九，臣不欲因其一而害其九。臣隻求問心無愧罷了。”

陳雲鵬嚇了一跳，忙低頭道：“臣極刑。臣用心了。”

“此為前朝事，奴婢不敢隨便置喙。”

天子收起笑容，卻多了幾分凝重和讚美：“說得好。那你可要替這宮女討情？”

“夫人,齊王府的馬車到了府外了。”顧嫣然正在看廚下遞上來的除夕夜菜單,石綠便一頭紮了出去,神采倉猝,“看模樣是齊王妃到了，她來做甚麼？”

角門邊上確切有輛送炭的馬車，兩個小廝正在一筐筐往下卸炭。石綠不由分辯就將甄真塞進車裡，順手塞了一把銅錢給車伕：“大叔，借你的馬車坐一坐。”

“去把甄氏挪出去。”顧嫣然平靜地放下票據，“你怕甚麼，又不是帶了人硬來搜府。她來得恰好，從她在外頭傳那些話起,我就感覺她該脫手了。這倒也好，早些將甄氏送走，早些了事。你看甄氏身子可還行？”

石綠卻笑道：“我那裡用得著這般精美的花腔，這是給夫人繡的。夫人的貼身衣物不喜用針線上人，都是我和丹青來做。你也該好生學學針線，再過幾年我和丹青都要離了這院子，你若針線好，說不得就到了夫人身邊服侍。”

天子盯了她一眼：“朕一向讚你公允，莫要負了朕的誇獎。”

李菡沉默很久，才緩緩地說：“於陛下固應做此動機，然於眾臣——若建功為受賞，則冒功之心出矣。奴婢自聽呂家村之事，不時髦覺毛骨悚然。”

“方纔奴婢覺得是在閒話宮外事，以是纔敢開口。說到誇獎官員，則非後宮奴婢敢言。隻是陛下倘若必然要問，奴婢有一言，賑災之事，其效果如何，要看來歲地步收成方可知。奴婢疇前曾聽父親說過，凡賑災者，隻供應哀鴻一時衣食則為劣等，供應其來歲耕作之資為中等，兼能絕其災害之底子為上等。若來歲山東受災之地不誤耕作，民有一秋之糧，則齊王之功大矣。”

李菡低頭起家，重新站到幾案邊磨墨。她的手仍舊很穩，但後背已經模糊透了一層薄汗。在天子身邊這幾年，凡她所說的話天子從未駁斥，的確是有些失色了。即便天子並不籌算改立齊王為太子，但齊王仍舊是他的兒子，容不得彆人肆意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