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話卷著舌頭,尾音上揚,並非濟南府口音。
一隻手紮完,換到彆的一隻手。
說著從石青色織錦荷包裡取出角碎銀,“不消找了,把杏子連這竹籃一併留下。”高低打量嚴清怡一番,又取出一角,“長得挺機警一小女人,如何穿成這模樣,冷不丁還覺得是個小子?”
她聽到衣衫分裂的嘶啦聲,聽到奴婢們的驚呼聲。
又引得鬨然大笑。
嚴清怡不便答覆,恭敬地接了銀子,“謝公子賞!”又拱手朝兩人做個揖,“公子慢用,小的辭職”。急倉促下樓走到內裡。
少年含笑啜了兩口。
方纔隔著遠冇聽逼真,這會兒倒是聽清楚了。
有多久冇有見到了?
身側一左一右兩個婆子,手裡各持一根嬰兒手臂粗的棍棒。
大勇不屑地“切”一聲,“我又不是丫頭電影,洗甚麼洗?”
那人彎起唇角,“如果我不賞呢?”
“你算哪根蔥,憑甚麼奉告你?”嚴清怡並不怕他,狠狠地甩開他的手,“你再如許我奉告你娘,讓她拿鞋根柢抽你。”
其他人轟笑著散開。
此人年記要長兩歲,看著像是氣血不敷的模樣,神采極慘白,被初夏的陽光照著,幾近透明,可邊幅卻極精美,特彆那雙鳳眼,幽深黑亮,像是靜水寒潭,沉寂得彷彿能照見人的心底。
周遭溫馨得讓人堵塞。
濟南府昇仙橋旁淨心樓的雅間裡傳來男人難過的感慨。
就是她展轉反側日夜想著的那人。
嚴清怡熟門熟路地上了樓。
剛纔的少年“嗬嗬”笑兩聲,“彆擔憂,七爺不賞,小爺我賞。”
嚴清怡已藏住心中情感,麵上笑容潔淨而純真,“我家杏樹是我祖父幼時種的,祖父非常珍惜,旱了澆水,熱了捉蟲,有天早晨就夢見個穿杏黃衫子的女人說,老爺子誠懇可嘉,賜他甜杏為生……”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穿件青蓮色長袍,烏黑的頭髮用隻白玉簪高高地豎起,臉龐有些方,濃眉大眼,忠誠中又帶著點不平管束的桀驁。
棍子高高被舉起,重重地落下,打在身上,收回沉悶的響聲。
“咦,如何不敢見人?”少年戲謔地笑笑,“杏子甜不甜?”
聽到呼喊,幾人簇擁著朝淨心樓跑來。
乍見到那人時候的狂喜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倒是沉悶壓抑,就好似暴風雨到臨前的氣候,憋悶的讓她幾近喘不過氣來。
那麵孔……多麼熟諳!
嚴清怡莫名有些膽怯,遊移會兒才悄悄推開門,進屋的刹時,臉上已掛出個明朗的笑容,稚氣地問:“客長要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