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驍輕聲道：“是我兒徐鳳年。”

瞎子老許一張老臉赧顏道：“大人，這話言重了，不敢當不敢當。咱老許就是一個冇死成的北涼老卒，之前聽一個姓徐的小子唸叨過甚麼馬革裹屍的，也不太懂，歸恰好死不如賴活，這會兒倒是不怕死了，活到這年齡如何算都不虧。就是擔憂一件事，今後哪天一覺睡去冇能醒過來，死了就死了，可都冇個抬棺人呐，這事犯愁，那徐小子嘻嘻哈哈笑著說實在不可就找他，可這小子說不好就是一整年見不著的，我看懸。”

隻是這些帝王將相侯門事，瞎子老許顧不上，這麼多年有關大柱國的動靜，都是去酒坊買酒糟時的道聽途說，聽過也就算了，要不然還能如何？跟從大柱國交戰多年，隻是年青時做馬隊遙遙見過一次，當時候扛蠹的還是軍中頭號前鋒王翦王巨靈，益闕血戰，還未盲眼的老許便是同大柱國一起衝出了城門，眼睜睜望著王將軍跪地不起，雙手托起萬鈞城門，任由遼東袍澤衝出城去，當時候徐將軍還未封異姓王，還未受爵大柱國，隻是轉頭看了一眼城門。

瞎子老許趕緊擺手道：“不消不消，大人忙閒事要緊，那裡能讓大人在這裡華侈時候，還破鈔銀子。”

除了大柱國，另有誰？！

那人笑了笑，和瞎子老許一起閒適享用著午後陽光，鋪在身上暖洋洋的，比甚麼錦衣華服都來得舒暢。

徐將軍，王妃，有一個好兒子啊。

最後這位北涼賴活著的老卒竟是淚流滿麵，轉過甚，嘴唇顫抖，哽咽道：“大柱國？”

實在，在老卒心中，大柱國也好，北涼王也罷，那都是外人才稱呼的，心底還是情願喊一聲徐將軍！

老許歪著腦袋，被烽火風沙磨礪得如老樹皮的臉頰緊貼著那根磨光滑了的木柺杖，老卒多數如此，拿慣了戰刀弓弩，幸運活著退出軍伍，總覺到手頭少了甚麼，腿斷了後，這柺杖倒是幫了大忙。

這便是大柱國的本事！

老許也不對峙，上了年齡，就不跟毛頭小夥那般逞強嘍，側頭“望向”那人，表情鎮靜道：“還好還好，吃得下睡得著，就等著月末去買些酒肉犒勞自個兒了。這日子，世道承平，不愁吃穿，好得很呐，這但是知己話。老許是瞎子，也說不來睜眼瞎的話，大人，是不是這個理？”

瞎子老許年紀大了，總喜幸虧氣候和緩的時候坐在木墩上麵回想當年豪傑氣勢，想著年青時前輩老卒傳授的活命門道，想著頭回持弩上陣時的殺紅眼，想著身邊軍中兄弟也曾被割麥子般砍去頭顱，想著敵軍鐵騎馬蹄踏地的轟鳴聲，更想著西壘壁那場春秋中的最後一場大決鬥，王妃一襲白衣縞素親身敲響戰鼓，鼓聲如雷，不破西楚鼓不斷，全軍那個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