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時天光甚好,蒼青色的天涯萬裡無雲,日頭還在東邊的角落裡,偶有輕風吹麵,非常稱心。然竹枝的表情卻不似這純潔的氣候,固然沉醉於天然的美色,仍不免擔憂此次去竹林可否如願。一麵行走一麵揣測,又心憂慕容子旭,不時加快了步子。及至竹林已花去一個時候不足,竹枝的腳微微有些痠痛,裙角也被晨露沾濕了,繡花鞋的鞋麵更是濕漉漉的,淺粉變成了深色。現在,竹枝稍作安息,倚在一棵竹上,不由舊事浮上麵前,繼而又正色,馬不斷蹄地往竹屋處走去。
本來竹枝去買書是有預謀的,昨日歸家後將《漱玉詞》和《珠玉詞》與先前放於書案上的兩本掉了包,隻把本來的兩本彆的置於枕下。這日,天氣尚青,還不甚敞亮,趁著府上的人仍在清夢中,竹枝早早地梳洗畢。著一身白玉蘭撒花紗裙,梳一個雙環髻,戴一隻翡翠步搖簪,拎著一個小竹籃從後門溜了出去。
從春聯中的“淨水出芙蓉”,竹枝便猜測出慕容子旭的地點。出了竹屋,徑直去了一裡外的荷塘,固然已筋疲力儘,但一想到慕容子旭就等待在荷塘邊又興趣勃勃。荷塘並不顯眼,凸起在這片郊野中心,且四周圍著齊人高的雜草,隱冇其間更加難以發明。竹枝曉得這個荷塘天然是慕容子旭先前帶她來過的。當時的竹枝無家可歸,暫居竹屋小半月,一次由慕容子旭帶著信步走到荷塘這裡一同采摘新奇的荷葉。不過是幾個月前的故事,卻生出了無窮感慨,彷彿已是滄海桑田。
走過田埂,及至荷塘,四周的草木更是富強了,將荷塘嚴周到密地埋冇起來。竹枝提起裙襬,舉步維艱地度到草木當中,正欲穿過草叢出來,隻聽聞頓挫頓挫的吟誦聲“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裡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惡棍,溪頭臥剝蓮蓬……”竹枝暗自思忖道:本來慕容子旭心中的抱負國度是如此這般,喜的是正合我意,悲的是他卻偶然與我。想著想著不經傷感起來,踟躇不再前行,然終究還是跨過草叢呈現在了荷塘南麵。隻見慕容子旭英姿颯爽地立於對岸,臨著滿塘荷色大聲唱詞,夏風吹過,他身後的草叢搖擺著,滿頭青絲隨風而飄,大有飄飄欲仙之勢。隔著荷塘,竹枝望著慕容子旭出了神,因為從未見過他如此放浪形骸的一麵。待回過神,竹枝將雙手放在嘴邊圍成一個圓形,大聲叫道:“慕容子旭……”
終至竹屋,隻見竹門大肆敞開,竹枝欣喜萬分,踏上竹階,卻又在門前駐了足,略有遊移,竟有些驚駭。然,凝神想過後仍進了屋,正廳內無人,竹枝便朝裡間走去,屏風後有嫋嫋青煙升起。竹枝想著便是燃著香必然有人,隻是不好繞過屏風,怕是他睡著,畢竟非禮勿視。因而竹枝輕聲問道:“可有人在?”無人作答,竹枝便又問了一遍,還是沉寂得很。竹枝便繞過屏風,公然床上空空如也,簾帳安然掛在勾上,被褥疊的一絲穩定,像是好久冇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