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老海員安撫了一句。
“要不是花石綱,大嫂也不會死。那幫狗孃養的的官差!為了運花石綱無所不消其極也就罷了,竟然還趁著大哥你不在家的時候,對大嫂動手!這範家……雖說人都是好人,可他們也都是跟官府勾搭的東西,做的都是上等人的買賣。即便丟了這麼一船的貨,恐怕都跟撓癢癢普通,底子不在乎的。大哥!我們賣了這些貨,拿著錢直奔梁山去!我兄弟在那邊廝混,前些日子給我傳了信兒,說是打混的很有頭有臉,活的也利落。嗬,我是看明白了,這世道,做好人是他媽活不悠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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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邁聞談笑了笑,不再多說。
有的名家書畫重新流落回江南,被平常百姓買去當作了淺顯的畫卷。
那畫作遠觀時泛著一層油光,收支看了,本來是山川,但是一時又說不清是金碧還是金箋,色采斑斕,看起來非常獨特。
而在東京汴梁“舉目則青樓畫閣,棱戶珠簾,雕車合作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禦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的地界上,在“太常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鼓勵,斑白之老,不識兵戈”(注)的期間裡,這些書畫如同流水普通,毫無前兆的四下賤轉著、蜿蜒著,不知何時會呈現在那邊,又會終究流落到甚麼人的手裡。
船老邁聽著,又往喉嚨裡灌了一口酒。塞北的烈酒,入喉以後仿若刀割,劃出喉嚨到小腹一片血淋淋的疼,卻又疼得充足痛快。
就是在這月黑風高的半夜時分,船艙的庫倉被人翻開,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來回不過幾趟,就將庫倉搬了個精空。
也有一些,在幾次顛末端幾手的買賣後,竟然重新來到了本來的目標地,汴梁城。
一行主事的固然是範家的一名掌櫃,但畢竟有文端、程源兩位有頭有臉的先生在這裡,很多事情天然不成能等閒妄下定奪的。
未幾時,幾個大箱子再度被滿滿鐺鐺的搬了返來,內裡一樣是沉甸甸的書畫卷軸層疊,看不出甚麼非常。
趙掌櫃笑道:“書畫這個行當說不準的,即便是名家名作,能不能賣上好代價也得靠時運來講。”
老海員感喟一聲:“老邁仁義。”
確認了各種以後,這掌櫃與船老邁結了船錢,喝了番酒,笑著聊了幾句閒話,說了些“來歲少不得還要勞煩你”之類的話語。
這船老邁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久經風霜的臉上帶著一股子悍氣,幸虧為人馴良,固然麵向略微有些駭人,但總堆著笑,倒也不至於嚇到女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