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籌辦著登陸後如何雇車,如何清算東西,又相互確認了一番進京的線路,參議一番,才各自睡去。
但是這些書畫隨便被一個估客倒手賣了,轉折幾手以後,便如同散落的星光普通,四散開去,各自有了各自的運數。
一個穿戴紫衣緞帶曲領大袖絲質中單、衣衿用了暗金線勾邊、隻穿了一雙白綾襪的男人,正用手剝了一顆荔枝,很有閒情逸緻的哼著小曲,慢吞吞的將荔枝吃進嘴中。
一船的書畫,七八個箱子。正如海員所說,實在對於範家來講,算不得太多,即便喪失也撼動不了範家的基業、底子的。
“坑蒙誘騙的活計,仁義個屁!”
注:兩句都出自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
“東西能夠偷,人感覺不能上傷。”船老邁啞聲叮嚀著,“讓老七一雙昭子放亮點,範家的小娘子也他媽算是我從藐視著長大的。他如勇敢脫手,我割了他的兄弟餵魚!孃的,那範家丫頭……我也是肩上扛著玩過,手把手打過魚的……老子這輩子欠了他們範家的,如果今後另有性命,天然會還。”
“老邁也不必想太多,我們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
有的部分在徐州境內就被散落開去,本地的書畫行、典當行便宜著買了,又高價的賣出去。
這船老邁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久經風霜的臉上帶著一股子悍氣,幸虧為人馴良,固然麵向略微有些駭人,但總堆著笑,倒也不至於嚇到女眷了。
那畫作遠觀時泛著一層油光,收支看了,本來是山川,但是一時又說不清是金碧還是金箋,色采斑斕,看起來非常獨特。
這一日,夏季炎炎,盛暑喧天。
中間的老海員安撫了一句。
趙掌櫃笑道:“書畫這個行當說不準的,即便是名家名作,能不能賣上好代價也得靠時運來講。”
老海員感喟一聲:“老邁仁義。”
那人天然領命,將手裡的箱子重新放下。
腳步聲窸窸窣窣的響起,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從屏風後端著酒水轉了出來。
“趙掌櫃買賣昌隆,我看這回庫倉裡的書畫又很多,想是到了汴梁城以後能夠狠狠的賺一筆罷!”船老邁提著酒囊,抬頭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一行主事的固然是範家的一名掌櫃,但畢竟有文端、程源兩位有頭有臉的先生在這裡,很多事情天然不成能等閒妄下定奪的。
“要不是花石綱,大嫂也不會死。那幫狗孃養的的官差!為了運花石綱無所不消其極也就罷了,竟然還趁著大哥你不在家的時候,對大嫂動手!這範家……雖說人都是好人,可他們也都是跟官府勾搭的東西,做的都是上等人的買賣。即便丟了這麼一船的貨,恐怕都跟撓癢癢普通,底子不在乎的。大哥!我們賣了這些貨,拿著錢直奔梁山去!我兄弟在那邊廝混,前些日子給我傳了信兒,說是打混的很有頭有臉,活的也利落。嗬,我是看明白了,這世道,做好人是他媽活不悠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