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內便隻剩胡氏父子二人,胡岩風見這少年欲言又止,心頭雪亮,心知遲早有這一日,麵上卻暖和道:“不歸,你有話便說。”
兩名貼身侍從亦步亦趨緊隨厥後,恭聲回道:“稟世子,王爺……未曾好轉。”
胡不歸一眼掃過,便有侍從知機上前道:“世子,王爺正候著您哪。”
胡不歸自青鵬背後一躍而下,昭王府侍衛、主子齊湧而上,齊聲道:“恭迎世子回府。”
胡不歸垂垂止住眼淚,便微覺赧然,抬手一抹臉,低聲笑道:“爹爹何必報歉,你當年為我取名時,隻怕已料定會有本日。”
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
展長生在他懷裡轉動不得,手指緊攥成拳,幾乎將座椅扶手捏成兩段,畢竟嘶聲怒道:“既然要說閒事,就先拔↑出來!”
這三年間,胡岩風受創傷折磨,日夜不成寐,饒是他肉身刁悍,卻也經不住真血龍魂培植,現在鬢角染霜,顯出了幾分老態。
天涯茫茫無歸程,六合雖廣無歸路。
他嗓音恍惚,落在胡不歸耳中不過幾個氣音,那少年便從善如流應道:“是我,爹爹,孩兒不孝,遲誤這好久纔回轉。”
胡不歸便替他說了:“現在我總算看清楚了,歸根結底,你不過是個為一己之私,賣友求榮的小人。”
胡不歸又嘲笑數聲,待要調侃幾句,卻見榻上人眼瞼微動,正醒轉過來,他倉猝俯身靠近,柔聲喚道:“爹。”
胡岩風眼神茫然,卻還是握著胡不歸手腕不放,“我當初……不過是為自嘲,未曾想過挽留你。”
胡岩風一言不發,隻因他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二人相對無言,胡岩風半臥,胡不歸靜坐,相互寂靜很久。
“不歸……”胡岩風淒聲道,“我……對不起你。”
展長生顫聲道:“師兄……”
胡不歸還是略一點頭,邁入殿中,穿過前堂,進入臥房以內。
他頓時呼吸一滯,麵色愈發灰白,隻帶著些許惶恐,用力抓緊胡不歸的手背。
胡不歸在求學穀外跪了七日七夜,夏桐生不過是於心不忍罷了。
滿室沉寂,連呼吸聲也相互相聞,大家大氣不敢出,唯恐突破室內平靜,卻反倒令臥房內氛圍更加凝重。胡不歸悄悄握住養父露在被褥外頭一隻手,隻覺觸手處熾熱乾裂,彷彿驕陽暴曬下,乾裂的枯木。了無活力的觸感,隻叫胡不歸心口扯破般疼痛。
這一日入穀口卻來了個姣美少年,個頭矗立,身著褐色粗布衣衫,單身立在穀口的碎石巷子上,俄然直挺挺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