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入口的青磚縫排泄暗紅水漬,蜿蜒如血蛇。沈墨的鮫綃劍穗俄然無風主動,纏在穗心的鱗片出現幽藍熒光。十年前陸昭嚥氣時,這片護心鱗便是這般忽明忽暗,彷彿隨時要化作流螢散去。
暴雨穿堂而過,澆熄半數青銅燈。黑暗中有銀鈴急響,陸昭的虛影俄然凝實。她鮫尾捲住沈墨執劍的手,引著劍鋒刺向本身心口。太初劍觸及魂體的頃刻,九百盞殘燈同時爆燃,火光中閃現出震驚本相——
"每根針都沾過宦魂淚。"穀主拾起壇中一片鱗,"陸女人替你接受劍魄反噬時,可曾說過'北冥有星,照我歸程'?"
暮雨中的藥王穀浸在黛青色霧靄裡,簷角銅鈴被風絞碎成殘音。沈墨立在聽雨軒廢墟前,掌心攥著半枚冰裂紋瓷片——昨日枯井打撈出的碎瓷上,模糊能辨出陸昭用鮫血勾畫的"莫歸"二字。
玄霄閣的使者立在珊瑚城斷壁間,暗紅袍角浸著鹹腥海水。他腕間銀鏈繫著的鈴鐺正在滲血,赤色滲進珊瑚礁的孔隙,將整片海疆染成淡紅。沈墨按住腰間劍柄——那鈴舌清楚是片逆鱗,紋路與陸昭當年嵌在劍穗上的護心鱗如出一轍。
"阿昭的護心鱗怎會......"沈墨劍鋒抵住泉邊刻痕。那些紋路並非年輪,而是用鮫人血繪製的星圖,每道軌跡都指向青銅匣上的劍痕。
暗處傳來銀鈴輕笑。穀主的身影在霧中虛化,檀香扇卻實在地壓住沈墨肩井穴:"你可曾數過,陸昭心脈間插著多少根銀針?"
"當年你在地宮刻下的九百劍痕,每道都是豢養宦魂的餌。"穀主扇尖點向殿外暴雨,"陸女民氣口的斷劍,可還壓著太虛劍典的殘頁?"
渾沌裂隙在雲層中閃現,裂縫深處傳來鎖鏈聲響。沈墨的佩劍俄然脫手飛向裂隙,劍穗上的鱗片與血玉鈴鐺同時發光,照出裂隙中無數個陸昭——有的在紫藤下釀酒,有的在地宮刻劍,有的正被九百根銀針刺穿靈魂。
地宮傳來冰棺碎裂的巨響。沈墨趕回時,陸昭的屍身已化作星砂旋渦,心口斷劍上閃現出完整的《太虛劍典》。九百道劍痕自青銅匣飛出,裹挾著星砂穿透他的經脈,在丹田處凝成劍魄金丹。
暴雨砸在青銅燈盞上時,沈墨瞥見了那隻血玉鈴鐺。
沈墨的劍卻刺向本身心口。金丹碎裂的頃刻,九百宦魂的悲鳴震塌地宮。星砂回溯成陸昭消逝前的模樣,她指尖最後一點溫熱,終究熔化了沈墨腕間十年不化的霜。
"九百宦魂缺的最後一魄,需用太初劍主的血來溫養。"穀主指尖碾碎星砂,碎屑飄向殿內懸浮的青銅匣。匣麵九百道劍痕俄然爬動如活物,最深的那道正與沈墨佩劍嗡鳴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