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穀主候您多時了。"藥童捧著陶罐從迴廊轉出，罐中藥渣披髮苦香。少年袖口沾著暗紅陳跡，似是硃砂混了血。沈墨指尖輕觸劍穗，鱗片俄然發燙，燙意順著經脈燒誠意口——十年前陸昭在這階前咳血，染紅的也是這般色彩。

夜色忽被撕破，後院傳來鐵鏈拖曳聲。沈墨循聲撞開木門，見九盞青銅燈懸在枯井之上，燈油將儘，火光舔舐著井沿青苔。井中傳來斷續哼唱，竟是陸昭昔年常撫的《采蓮謠》。他探身望去，井水映出的卻不是倒影——十七歲的陸昭赤足立在井底，腕間銀鈴纏著與他不異的鮫綃，鈴舌竟是一片帶血的鱗。

劍穗上的鱗片突然割破指尖。沈墨回身走向地宮，青石磚裂縫排泄腥甜水汽，愈往深處，壁上燭台愈密——九百盞青銅燈，燈油皆取自北海鮫人髓。最後一盞燈前，冰棺泛著青芒，棺中女子心口插著半截斷劍，劍柄纏的退色鮫綃與他劍穗同源。

水榭深處，藥爐騰起的白霧籠著道人影。穀主執扇撥弄爐火，檀香木扇骨刻滿蠅頭小字，細看竟是《太虛劍典》殘頁。他未昂首，扇尖忽指東南："聽雨軒的瓦當裂了，昨夜暴雨沖毀半牆紫藤。"

東方既白時，藥廬隻剩殘爐冷灰。沈墨獨行出穀，懷中瓷碗已空，碗底粘著一片未化的冰——冰中封著半粒紫藤種，細看種皮裂縫，竟與陸昭心口劍痕重合如契。

大殿內，濃烈的藥香滿盈在氛圍中。穀主正站在中心，手持血玉符紙，將最後一縷靈力注入青銅匣中。匣中的星砂閃動著詭異的光芒，那是來自渾沌以外的燦爛物質。

"不知是誰又在盜竊藥材。"穀主嘲笑一聲，指尖在空中畫出詭異的陣法，那些星砂俄然化作流光，在大殿內遊走。

枯井俄然沸騰，井水漫過青磚，浸濕沈墨袍角。他俯身掬水，掌心卻撈起一把帶血的紫藤花瓣。十年前聽雨軒那場大火燒紅的豈止是地磚，陸昭葬身火海前，清楚將九百壇花酒儘數傾入井中。酒香混著血鏽，變成這口噬魂的怨井。

劍鞘撞上藥櫃，震落一匣銀針。沈墨喉間出現腥甜，想起陸昭垂死時攥著他衣袖說的那句"莫信藥香"。她總說藥王穀的香爐藏著蠱，甜膩的沉水香下，是九百種見血封喉的怨。

"她要醒了。"穀主俄然翻腕，爐中竄起的火舌淹冇殘頁，灰燼凝成鮫人形狀，"你當真要再看她痛一回？"

沈墨微微點頭。自從十年前在青銅祭壇上收成太初劍魄以來，他便開端打仗這些陳腐的秘術。在北海鮫人的血肉中，包含著很多難以言說的奧妙，而最首要的，便是那些被稱為"九百宦魂"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