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笑,乾脆將錯就錯的安閒提筆,圈圈點點地信筆勾畫出幾篇翩翩飄落的落花,一角的整齊樹葉,口中喃喃頌念:“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顧,卻把青梅嗅。”
她似看出,低聲端莊地板起臉兒說:“瀾兒,你莫打趣,周府裡不比平凡人家。姐姐但是傳聞,西洋畫兒,那畫裡的男女都是袒胸露乳的,如那《春宮》普通的淫浪。女人家名節為先,mm莫草率粗心了。如果要學畫,西洋畫不過是雕蟲小技,一時師法取樂就罷了;還是祖宗傳承的工筆仕女人物纔是正路,心術端方……”提及這些,她反是喋喋不休了,一本端莊的模樣,那神情怕是趕過私塾中的老道學了。我感覺她的話好笑,想她也是不曉得畫中“天然”二字的奇妙。真脾氣者,古今能幾人做到?
“蜜斯,但是冰綃叩門壞了蜜斯的筆意?”冰綃將個朱漆茶盤放在案上,上麵是幾碟子茶鋪墊:金桔、青絲、冬瓜蜜餞、桃脯、玫瑰,光彩各彆,裝點在白瑪瑙碟子裡頗是新奇。
“姐姐,那是畫架。”我改正著,內心暗笑。
小像畫就,我本身並非非常對勁,總感覺畫中人的眼角眉梢間,少了些許活力,看上去有些老氣橫秋,遠不及給慧巧畫得小像逼真。世人圍來看,倒是異口同聲地嘖嘖獎飾這小像極其逼真,活脫脫如老爺從畫裡走出。
我想來就要笑。冰綃幼時玩皮,我教她讀書作畫,她偷懶貪玩,待了查窗課時,她倉促將一幅墨跡未乾的塗滿黑墨的紙遞給我說,這便是她的窗課,是“黑夜裡的黑老鴰”,惱得人哭笑不得。
山穀罹難,盜匪劫色,夫婿單身闖敵穴,單槍匹馬力克群賊,單身救我出虎穴,卻不便流露身份。荒郊古廟,為我正骨。隻想到這裡,那場惡夢便被吹得煙消雲散,對他的鄙薄、悔恨、噁心都垂垂的散去很多,內心反是模糊慚愧。隻是,他既然那夜救我,為甚麼不表白身份,為甚麼隻字不提呢?
怕她生疑,我靈機一動說:“你便看不出?還是我的筆力不濟,這清楚是交叉的幾株合歡樹,這女子閃身樹後…..”
我打量著,再將那每條線條深深鐫在眼裡心上,在付諸筆端,加上滿心的感激和現在的賞識,一筆筆的勾畫出那夜山神廟中的蒙麵客幽深魅惑的眼,深深的耐人尋味。
又羞又驚,我惶然去遮擋,冰綃卻已排闥而入,驚得我情急當中,手中飽蘸了香墨的筆倉促幾筆塗抹,恰是黑濃的幾筆如樹乾般將那luo女擋住些關鍵,隻露了側著的頭和半個香肩在那縱做幾筆的濃墨後,心下卻還是闇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