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也是個裡手。米襄陽的字，我最是喜好，自幼父兄把手教我。

隔了昏黃的光芒，我隻見慧巧的眸子裡流溢著哀傷的光影，緩緩點頭，儘是感慨。我卻感慨她的心細如髮，她竟似是最體味致深的。任何龐大的事情隻要到了她這裡，便立時能有個見地。

“你那裡懂這蘭花，本是深穀深山不食人間炊火的，更不屑同塵寰的繁華香去爭些甚麼。一入朱門，真不知是她們的福還是禍。”

我麵前一明，多了幾分歡暢，那豈不是離我家頗近，或是哪日洗硯湖水邊，落英繽紛的湖水，我的墨恰流去她浣衣處，依約能見一抹水墨痕。

“揚州，二十四橋明月夜，我家便在瘦西湖旁。”我倒是有些欣喜。

待晴柔走遠，慧巧的笑容散去，才感喟一名譽著她的背影說：“也是個不幸人。”

我一驚，尋名譽去，竟然不知何時四姨太晴柔立在我身後，她肌膚瑩白，未施脂粉，被日光暈上些淺金色，反不似常日的慘白，多了點暖意。她看了我的油彩畫，一臉不敢苟同的笑意勾在唇角。緩緩來至我那書案上，信手撚起一隻兔毫，一手在白玉瓷碟中點了些許淨水，就著我鋪在案上那二花雲紋的夾江宣，筆蘸濃墨在白玉碟中暈了暈，揮毫作畫。寥寥數筆，蘭花生姿躍然筆下，濃纖得中，筆力疾而不浮，落筆處疏而不慌。

雙手悄悄攏了一朵花兒細細品看，這九死平生鮮豔麵前的花兒似對我淡淡地笑。

我笑了說：“米襄陽的字，飄逸出神。比起他的字，漪瀾倒是更賞識他的江南山川，‘米氏雲山’，煙雲霧景，天真平平，自是天然。”說至此，忽覺話多，自嘲地一笑斂住話題說，“或是漪瀾是江南人氏。隻是姐姐的畫也頗見功力的。”

“這便巧了，我倒同mm是同親了。平山堂外的李子巷，我孃家就在那邊。”她淡淡地說，不喜不憂。

我忙叮嚀冰綃去沏一壺上好的六安瓜片新茶，同她品蘭品茶暢談，不知不覺中日頭西沉，落日殘影將一抹流金灑在門口的青磚地上，淡淡的映出灰塵金沙般在氛圍中飄零。

我“啊”的一聲，隻感覺這話題莫名地詭異，一個寒噤便讓我想就此打住不再談下去。慧巧看我如此，反是微淺笑了道，“mm莫怕，mm常日是個良善之人，又不與人結仇，決然不會招惹上甚麼的。隻是……”她說道這裡，緩緩看了我一眼。我屏住呼吸，睜大雙眸聽她下文。她幽幽道，“外賊好捉，家賊難防。”她看向我，雙眸明滅，“有些東西，你有，她冇有，如果離得遠些倒也罷了。如果用心走的近了去招惹，可就是瀾兒你的罪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