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中一棵烏桕樹,投下獨一的一片綠蔭。風吹葉落,沙沙的響,彷彿一幅線條隨便勾畫的水墨。
她含笑安撫我,目光中也有很多無法:“朝廷無日不風波,高處不堪寒老是有的。何況老爺幼年身居高位,那裡能如你我普通的安逸安閒?還能學甚麼西洋畫。”
“瀾兒mm常日裡溫馴靈巧的模樣,誰想竟然骨子裡如此玩皮呢。”慧巧溫笑著替我得救,將不安的我藏去身後,屈膝服禮問:“老爺如何本日這麼早就回府了?”
我提著炭筆,打量著小左兒的眉眼,他的端倪清秀,線條溫和,卻顯得薄弱,遠不及周懷銘那雙眼的通俗有神,懷銘深深的眼瞼,稠密的睫絨,那高挑入額的劍眉,高高的眉骨,臉部曲線凹凸起伏錯落有致,付諸筆端,該是多美的一幅畫?隻我想著畫著,筆下便走了神,那線條便生出些結實,看的斯蒂爾直喊著:“不,不,不!夫人,你的畫,不該如此!”
畫板便如許移去屋中,因我多少心存顧慮,也是人言可畏,就叮嚀了身邊的幾名大丫環一道來學畫,一時候熱烈不凡。
焰綺和尺素是慧巧姐姐經心為我遴選的丫環,焰綺年紀小,常日說話帶了幾分嬌憨敬愛,尺素最是舌尖嘴利。兩小我湊去一處便是唧唧喳喳如雀兒一樣鬨個不斷。一個抱怨說畫香爐過分無趣,一個又叫鬨著要隨我學畫人物,隻因那悄悄坐在牆角供我們刻畫的保護小左兒生得俊美如女孩兒普通的模樣。小左兒被這些女孩子指指導點的畫著也是羞窘得滿臉赤紅,幾次想動,都被斯蒂爾嗬叱了。怕他動,斯蒂爾將一個蘋果頂在他頭頂,讓他挺直了脖頸。小左兒的笑容比哭還丟臉,不斷地祈求:“八奶奶,甚麼時候畫妥呀?”
“酒困路乏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拍門試問野人家。”蘇學士《浣溪沙》裡的妙句,酒困口渴時拍門農戶去討茶吃纔對。我不必多說,他已敲著本身的額頭一臉難以捉摸的笑踱步而來。
“哎呀姐姐!”我慌得就跑,嘴裡還推說著:“漪瀾這裡有上好的六安瓜片,就去烹來給老爺咀嚼。”
慧巧回擊摟住我的手都一驚,我噗嗤一笑說:“水心齋又不是‘野人家’,老爺如何來這裡討茶吃?”
他嗽嗽嗓子,一臉倦怠道:“不過是應酬,懶得去浪費工夫,天熱口燥,返來吃盞茶也是好的。”眸光卻在搜尋躲去慧巧身後的我。離我丈許之距,我已聞到撲鼻的酒氣,他吃酒了,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