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簪自袖中滑落,叮鈴清脆一聲,收回刺目標光。
完顏亶掃一眼四下的宋軍,又看向猶疑又驚奇的陳釀。
一眼如此,抵多少門外即天涯。
國難當頭,她曉得,釀哥哥該做精確的決定。
高台之上,疆場當中,世人無不望向陳釀,一時皆屏住呼吸。
不是說已救出來了麼?
“你看清楚了!”完顏亶大笑,“你的夫人,謝七娘子謝蓼!”
那是她的釀哥哥。
是他麼!
箭頭鋒利,直對著七娘。
而她,彷彿還是初嫁時的模樣。
他生了髯毛,眼角多了些光陰的滄桑。
“帝師,皇上有請。”
金營中的完顏亶亦坐在高台之上,身子緊繃,雙手已將木椅掐出指印。
她回身對鏡,整了髮髻,又理了理衣裙。不經意間,隻將一根銀簪藏於袖口。
咚!
此時,金兵已然被宋兵團團圍住,再無抵當之力。兵戈之聲亦垂垂強大。
陳釀身子僵住,緊扶住雕欄,連呼吸亦越焦炙促。
陳釀餘光看向魏林,他隻避開,不敢與陳釀對視。
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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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酸楚並著氣憤,儘壓在心口,五味雜陳述不出話。
還未曾看清利箭離弦,七娘肩頭已暈開一片鮮紅。
陳釀收縮眉心,沉默不語。
陳釀本日並未下疆場,正與高台觀戰,隨機應變。
七娘揪緊了心,掌心額頭盜汗直冒。
那是他的蓼蓼。
完顏亶方行了個揖禮:
完顏亶亦愣住了,微張著口,不知所措。
他到底是金國的君主,此時發聲,顯得格外刺耳。
方纔那一箭,是為大宋成全;現在這一去,是為他本身成全。
忽而,一縷刺目陽光射過,她下認識地虛了虛眼。隻見陳釀麵色凝重而專注,已拉滿弓弦上了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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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上得高台,完顏亶已然起家相迎。台下爭戰慘烈,血肉橫飛,七娘猛閉上眼,一瞬彆過甚去。
另一高台的梁紅玉看了看陳釀,又看向七娘。當年二人的婚禮,還是她一手籌辦的。戰船之上,粗陋而與眾分歧。
完顏亶屏住呼吸,一把扯過七娘,大聲道:
“謝七先生,現在唯有你能救阿亶了。”
她道,淡若止水,言語間聞不得半絲波紋。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曹子建的文章真好。
蓼蓼,抱愧。
那支利劍,直插其上,似開了朵鮮豔的花。
兩邊對戰好久,勢均力敵,誰也吃不透誰。陳釀定住神情,大掌一揮,令旗亦隨之揮動。排排高台,令旗翻飛,氣勢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