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昂首,公然又大又黑一灘雲正從天涯風馳電掣地集合,持重地壓在了我們的正頭頂上方,忽覺絲絲寒冰之氣襲來,花界當中幾十萬年夙來四時如春,本日不曉得是變得甚麼天。
“錦覓仙子但是在替梓芬守墳?”不待我答,又道:“此處原是一片海棠林,每到初春三月便是綻蕊重芳、繁華喧嘩至極,暮年我常光榮,幸得我那日晚歸,方纔自命理的輪盤中喚回了梓芬一縷元魂,厥後我又常常悔怨,若我那日未曾晚歸,這世上便不會有梓芬,亦不會有她這很多年的盤曲終致魂飛魄散……”
“梓芬掌花,卻終是不喜這些素淨熱烈的生靈,素淨平生,尋覓平生,終是覓得了現在這芳草萋萋的安寧。”水神轉向我,眼角有一滴透亮的水晶滑入鬢角,“錦覓、錦覓,繁花似錦覓安寧,淡雲流水渡此生。梓芬生前案頭吊掛的這兩句詩恰是我替她滕抄裱掛的。”
我回想了一番,道:“不曉得噯,未曾喚過。”
水神聞言卻眉峰悄悄起伏了一下,“錦覓,你能呼喚彥佑君?使的何咒?”
撲哧君神情一波折,複又壯闊開來,道“本來錦覓仙子是仙上的親戚?如此甚好甚好!彥佑本來還擔憂向錦覓仙子求親怕不是要受些禁止,如果仙上便再好不過了。”撲哧君撣了撣黑漆漆的頭髮,對我素淨一笑,白牙閃閃,“親上加親!哈哈哈!”
撲哧君斂眉垂目,端莊剖明:“彥佑從不尋花問柳。”繼而,又樂顛顛道:“本日乃是收到錦覓仙子的呼喚,方纔突入花界。”
兩人正對峙著,撲哧君卻道:“看!好大一坨雲!好黑一坨雲!”
長芳主本來柳眉倒豎,彷彿正籌算嗬叱撲哧君甚麼,見我推了他方纔麵色和緩些。
“不如現下嚐嚐便曉得了。”撲哧君大剌剌橫插出去。
素緞長袍水傾流瀉、出一片烏黑光芒,細雨收斂時,水神已立在我麵前,有水霧似麵紗劈麵而來,他低頭看看我,又看看一旁的芳塚,盛滿湖水的雙目清冽且潔白,潔白到近乎哀傷。
水神話未儘卻俄然轉向我,“錦覓能夠喚水?”
我撼了撼,水神卻伸手將我從墳前攙了起來,“不想,梓芬竟另有一絲血脈留於人間,即便非我所出……然,這五千年我疏於照拂你,卻如何對得住梓芬……如何對得住你……”言語哀痛卻含淡喜,望著我殷殷切切。
我不免有些納罕,撲哧君見著鳳凰都不可禮,倒是對水神畢恭畢敬,這六界的禮數公然有些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