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道:“這還不算完呢,現在家裡頭就是個爛攤子,上個月少爺因打賭爭風,跟人打起來,把人家打半死,誰知對方也是個有來頭,反打上門來,這會兒少爺被關牢裡頭,少奶奶隻家裡哭鬨,不時擠逼蜜斯設法兒,再加上一個姨娘旁煽風燃燒,蜜斯急要嘔血,托了多少人使了多少銀子也不見通融呢。”
小廝回道:“表少爺請,從船埠這兒到縣城另有七八裡路,小人雇馬車前頭……”
但是不知是羞是怕,那歌聲竟停了,景正卿卻也曉得這“西洲曲”,又看滿目明秀山川,風景如畫,他不由心曠神怡,發了興趣,當下微微一笑,朗聲吟道:“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完整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康兒說道:“瞧你年紀也不大,甚麼時候進相家?還是野生?”
那些采蓮女遠遠聞聲他吟誦之聲,是嘻嘻哈哈羞笑一片。
光陰荏苒,忽悠悠倒回。
景正卿瞥他:“你倒是另有點兒見地,可不就是一首?”
景正卿極目瞭望,見前頭一水以外,果然就是岸了,上頭人來人往,再望遠,便是青山迢迢,前頭坐臥一個不甚起眼縣落。
景正卿不言語,心中卻想:“這姑姑離家總也有十年了罷,向來冇甚麼音信,平日裡家裡頭也極少提起,本覺得這輩子也是難有乾係了,冇想到世事無常,還能有機遇來見表哥表妹,卻不知他們是甚麼樣兒,多麼脾氣……”
不看則已,一當作劫。
這景正卿恰是景氏一族起之秀,是青年一輩當中佼佼者。固然隻是二房嫡子,年紀也才十九,卻超卓無能,應對風雅,景家裡外差事對付,暫都落他身上。
這一片西陵湖上,多種荷花,現在合法季候,荷葉連天碧,荷花彆樣紅,那些采蓮女隻著貼身裙褂,挽起袖口,暴露藕一樣白嫩手臂,駕船行走此中,是湖上另一番風景。
正入迷,耳畔聽得數聲嬌笑,遙遙地自遠處傳來,現在船即將要泊岸,水道便窄,水上又傳聲廣,景正卿心頭一動,舉目看去,卻見不遠處荷花蕩裡,有幾個采蓮女三三兩兩地擠一起,向這處打量。
景正卿卻仍不疾不徐,徐行往前,耳畔聽到有人說道:“誰許了你們?丫頭是我丫頭,我冇開口,也充公你們銀子,誰收了你們錢,去找誰就是了。”聲音似有些氣得顫抖,但那一把聲音清甜甘美,委宛動聽,如同仙音,沁民氣脾。
此人倒是個合法風華青年公子,生得朱唇玉麵,一雙鳳眼,流轉出自有萬種風情,又著一身素服,身舟頭破碧波而來,恍忽神仙中人,讓人麵前一亮,過目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