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寒鴉歸巢,天空驟暗,瞬息間陰雲會聚。淅瀝瀝的細雨自天涯垂直落下如針似芒。數日大雨令人早生膩煩,但似明天這般苦熱,一時冷雨沾衣卻如同久盼甘霖,眾羽士鎮靜之餘心機早已不在劍陣之上,方纔的非常興趣已減至三分。
玄虛子對這些弟子恩同再造,弟子們更對他戴德戴德,常常見到師父老是難掩高興之色。但現在並非師父既定出關之日,弟子們疑竇叢生,便把連續疑問拋向玄虛子。
本來這疤臉道人身居太和觀除了每日練功習武外,在真武大帝尊像前唸佛誦文亦不成少,久之業已頗識道家經文。這字中內容清楚是《平靜經》中教人物我兩忘之言。虯髯道長更常常藉此勸戒弟子做人勿動貪念。他深知虯髯道長人多智謀,常日脾氣又怪,為人處世常教人捉摸不透,心虛之處不由失聲驚呼:“哎呀!不好!”一個回身便要奪窗而走。熟料正值此際虯髯道長突睜雙眼,從椅子上躍然騰起,大運真氣,雙掌開闔,一道遒勁掌風便已將窗門關死。
玄虛子把長劍一揮,對弟子們訓道:“撒星劍陣不以勢勝而以奇勝。佈陣之數能夠百計,亦可六七人。其精華在於以分合之變、聚散之變後發製人。隻要應用得法,以一當十、以少勝多不在話下。你們先從‘流星趕月’這一式開端練習,讓為師觀上一觀。”眾羽士從未見過師父如本日這般峻厲,不敢有涓滴怠慢,謹依師父之言依序演練陣法。
“弟子在!師父!”一個清脆之聲答覆。
疤臉道人跪伏半晌方回過神來,篤定這虯髯道長修行未醒,便已全無戒心竟起家狂笑:“哈哈哈哈!不枉我在這荒山破觀冬眠,受儘各式痛苦,本日終能勝利大功一件!”他見虯髯道長穩坐如鐘,又知靜房重地更不會有普通弟子尋擾,因此更加儘情妄為,胡亂在屋內東翻西找。非論桌榻櫃屜還是衣袍褥衾,凡屋中之物皆被他掀弄得七零八亂,乃至連這屋子一磚一瓦、一木一梁也都被他敲擊探視一通。
“有甚麼好怕的!你雖不如你大師兄天稟出眾,卻為人誠篤勤懇、秉節慎重,身為二師兄,亦當為眾師弟榜樣。何況有些人不是光靠天稟便能夠站住腳根,這個事理你可明白麼?”玄虛子正聲道。
羽士們從師父和二師兄的對話中都能聽出一絲絃外之音。這令他們不由得對師父提早出關和大師兄下山揣測紛繁。
連夜暴雨這日突放晴好。太和觀真武殿前,隻見數十名葛巾布袍的羽士手持道劍步罡踏鬥,一邊舞弄長劍一邊變更陣型,口中還振振有詞:“六合天然,穢氣分離,洞中玄虛,晃朗太元……”。群聲高亢,聲震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