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那戎服男人三十出頭,神情冷峻,乃至有些陰鷙,接過茶抿了一口,掃一眼在台上賣力的莫青荷。
人未至聲先聞,有人大聲吼道:“不就是一伶人,擺甚麼臭架子,我們師座情願等是給你們麵子,不肯意等,廢你們一個戲園子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一摺子戲下來,滿頭珠花水鑽壓得莫青荷腦仁疼,剛拔出一支簪子,老闆按住他的手,一疊聲說彆忙彆忙,我們等會另有客。
至於那些個龍套,都擠擠挨挨的在外堂地上坐著,好幾小我用一麵鏡子,搶都搶不過來。
果不其然,莫青荷掀簾子一個表態,搭眼往下一掃就曉得上了十成十的座,樓上樓下烏壓壓一大片人,擠得連個站的處所都冇有。樂班調絃撥索,胡琴呀呀的響,他一開嗓,底下的喝采聲幾近把屋頂都掀翻疇昔。
莫青荷輕浮的哼了一聲,挽了個蘭花指往老闆額頭一戳:“我就不曉得有客?賣是遲早都得賣,我本就是賣慣了的,也冇空立那牌坊,關頭是如何個身價。”
可惜學了戲,自小就冇甚麼人把他當人看了。
這世上最吃力不奉迎的行當大抵就是戲,莫青荷隻記得一大群沒爹沒孃的孩子擠在破屋子裡,永久都是夏季,棗樹叉手叉腳,對稱的老屋子,陽光老是暗淡的白,有點藍,睡大通鋪,被子裡有虱子,一個個孩子破衣爛衫,飯菜老是冇有油,誰提及過年吃餃子,口水能一向流到棉襖上。
“我親身來。”
下九流的門道,伶人大要風景,暗裡裡若冇點背景,也就是被人騎的命,特彆是男旦,常日裡不知被多少紈絝後輩覬覦,不過是混口飯吃,命好的這輩子傍一個,命不好,一個接一個的傍。
適時正逢天下抗日呼聲愈演愈烈,針對百姓黨不抵當政策的遊行一浪高過一浪,到處風風火火,門生鬨工人鬨,傳單雪片似的冇有半刻安寧。但是局勢再劍拔弩張,四九城的人們都還得聽戲,莫青荷的迴歸恰如一劑雞血,讓那些個荒了大半年的戲迷們都豎起了耳朵,巴巴的盼著。
“在金殿叩罷頭我抽身就走,不由得揹回身我喜笑在眉頭,猛想起仲春二來龍昂首,梳洗打扮上綵樓。公子天孫我不打,繡球單打平貴頭。寒窯裡享福十八秋,等著等著做了皇後。”
說完往屋外使了個眼色,湊到青荷耳邊嘀咕:“那師長還等著呢。”
老闆也跟著一個踉蹌摔進門,躲在小兵前麵,苦著臉一個勁兒給莫青荷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