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道:“你辭我往那邊去?”行者道:“我上西天,拜告如來,求念《鬆箍兒咒》去也。”菩薩道:“你且住,我與你看看祥晦如何。”行者道:“不消看,隻如許不祥也彀了。”菩薩道:“我不看你,看唐僧的祥晦。”好菩薩,端坐蓮台,運心三界,慧眼遙觀,遍周宇宙,頃刻間開口道:“悟空,你那師父瞬息之際,就有傷身之難,不久便來尋你。你隻在此處,待我與唐僧說,教他還同你去取經,了成正果。”孫大聖隻得皈依,不敢冒昧,侍立於寶蓮台下不題。
沙僧答允道:“我去,我去。”長老又叮嚀沙僧道:“你到那邊,須看個頭勢。他若肯與你承擔,你就假感謝拿來;若不肯,切莫與他爭競,徑至南海菩薩處,將此情奉告,請菩薩去問他要。”沙僧一一服從,向八戒道:“我今尋他去,你千萬莫僝僽,好生扶養師父。此人家亦不成撒潑,恐他不肯供飯,我去就回。”八戒點頭道:“我理睬得。但你去,討得討不得,次早返來,不要弄做尖擔擔柴兩端脫也。”沙僧遂撚了訣,駕起雲光,直奔東勝神洲而去。端的是:身在神飛不守舍,有爐無火怎燒丹。黃婆彆主求金老,木母延師奈病顏。此去不知何日返,這回難量幾時還。五行生剋情無順,隻待心猿複進關。
菩薩道:“既如此,你休焦炙,教悟空與你同去花果山看看。是真難滅,是假易除,到那邊自見分曉。”這大聖聞言,即與沙僧辭了菩薩。這一去,到那花果山前分皂白,水簾洞口辨真邪。
沙僧合掌道:“老母親,我等是東土唐朝差往西天去者,師父有些不快,特拜府上,化口熱茶湯,與他用飯。”那媽媽道:“剛纔有個食癆病和尚,說是東土差來的,已化齋去了,又有個甚麼東土的。我冇人在家,請彆轉轉。”長老聞言,扶著八戒,上馬躬身道:“老婆婆,我弟子有三個門徒,合意同心,庇護我上天竺國大雷音拜佛求經。隻因我大門徒喚孫悟空平生凶暴,不遵善道,是我逐回。不期他悄悄走來,著我背上打了一棒,將我行囊衣缽搶去。現在要著一個門徒尋他取討,因在那空路上不是坐處,特來老婆婆府上權安眠一時。待討將行李來就行,決不敢久住。”那媽媽道:“剛纔一個食癆病黃胖和尚,他化齋去了,也說是東土往西天去的,如何又有一起?”
菩薩道:“且說那皂白啟事來我聽。”行者即將那打殺草寇前後始終,細陳了一遍。卻說唐僧因他打死多人,心生痛恨,不分皂白,遂念《緊箍兒咒》,趕他幾次,上天無路,上天無門,特來奉告菩薩。菩薩道:“唐三藏奉旨投西,一心要秉善為僧,決不重傷性命。似你有無量神通,何必打死很多草寇!草寇雖是不良,到底是小我身,不該打死,比那妖禽怪獸、鬼怪精魔分歧。阿誰打死,是你的功勞;此人身打死,還是你的不仁。但祛退散,天然救了你師父,據我公論,還是你的不善。”行者噙淚叩首道:“縱是弟子不善,也當將功折罪,不該這般逐我。萬望菩薩舍大慈悲,將《鬆箍兒咒》念念,褪下金箍,交還與你,放我仍往水簾洞逃生去罷!”菩薩笑道:“《緊箍兒咒》,本是如來傳我的。當年差我上東土尋取經人,賜我三件寶貝,乃是錦襴法衣、九環錫杖、金緊禁三個箍兒,秘授予咒語三篇,卻無甚麼《鬆箍兒咒》。”行者道:“既如此,我告彆菩薩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