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應猶安閒門外盤桓苦等,如同法場待斬的囚徒,喜也好悲也罷,隻差臨頸一刀。
末端,一名十五六的少年兵士舉起長刀,在他一個不經意間,手起刀落,直插婦人水泡般的肚子上,頓時鮮血噴濺如湧泉,狄應製止不及,便被婦人隨即爆出的慘叫驚得釘在原地。
水麵高低起伏,赤色刺目,耀得狄應心頭直跳,胸中燃起一股煩躁,擺擺手,“快去吧。”
鳳行心中驚奇,道家以順六合應萬物為旨,以推演變勢為常,老君乃道家鼻祖,竟有未知不測之說,“寰宇如棋盤,三界五行各為棋子,動則生變,變則進退有度,進退之法老君可明?”
許是她瘦得隻剩一副骨架外披了一張式微的人皮,許是她邋裡肮臟姿色平平讓人興味索然,許是她高高鼓起的肚子喚醒了豺狼們僅剩的美意,總之她免於被人拉入帳篷的厄運。
喧鬨的營地在婦人拉長的聲線中墮入空前的寂靜,直至她變作一具真正的屍身,圍聚的兵將們臉上赤色仍未規複,特彆那十五六歲的少年。
聲音之詭異比敵軍晨霧中突響的號角更令人膽怯,怕是十八層刀斧天國受搏鬥之刑的惡鬼收回的呼喚也不過如此。
兩軍對壘,死傷無數,除了披甲上陣的兵士,另有四周馳驅的流民。
鳳行僵坐原處,麵上駭怪莫名。
一隻赤冠焰尾的大鳥從掩映雲霧中緩緩飛近,至兜率宮外落地華形,長髮如瀑,博衣廣巾,腳踩金絲翹履,闊步走到殿外。
可――寰宇虛妄,無邊無界,追本溯源,不過一稱呼爾,如束囚之樊籠,閉門之桎梏,器皿死物,焉能有靈有性?
女童如蒙大赦,屈膝行了一禮,便忙不迭地快步跑開,轉眼間冇天玄色。
“吱呀――”跟著一聲煩複的輕響,屋門拉開一條裂縫,從中走出一名十五六歲的女童,抱了木盆亙在腰間,倉促忙忙躍下台階,路過身邊時,被他俄然攔下,“如何了?夫人生了嗎?”
狄應低下頭,盯著幾步外緊閉的屋門,簷下油皮燈籠搖擺不定,昏黃的燭光照得青石空中一片暗淡,慘叫連綴不斷從門縫中鑽出,剛毅的眉宇間焦心難掩。
年紀悄悄就成為主公的左膀右臂不是運氣使然,除了英勇和睿智,另有異於凡人的機靈。
“有肉吃啦――”
鳳行也不滋擾,就近處兀自坐下,支頤托腮,漫不經心腸環顧殿堂。
狄應實在不肯想起那一幕,可影象仍如海潮般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