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春寒又倒了一倒，大風颳著彷彿也是灰的，平原上的雪化了，卻現出底下壓著的蕭索的枯枝敗草，土黃灰黑地雜橫在疆場的地上。疇前在法租界的彆墅地區裡，雪化時下人們總打掃得很潔淨，春日的花盆早也豔豔地端了上來，這還是頭一次，花聞聲到虎帳裡如許苦楚又蕭然的春季。

梁錦司本來軍校出身，好歹念過書的，太曉得她話裡的深意，隻是虎帳裡何曾見過如許迂迴委宛的刀光劍影，倒很有些百口莫辯的手足無措。他抬眼看向漫不經心的花聽，明顯盈盈的笑意還在臉上，明顯低語娓娓婉然，卻令人平白生出了森森的寒意，貝齒裡吐出的話像殺人不見血的尖刀普通，讓向來不懼疆場的梁副官背上涼出了一層薄汗。

塘江營地內，稻垣誌平允雙手撐在沙盤上，沉吟著聽幾位軍官的回報，挺直的鼻梁深切的眉眼現在染了霜。本來到了月尾，馮玉揚的軍隊便該至天津境內，卻在點鳳山失了蹤跡，幾萬人的軍隊瞬息斷了聯絡，收回去的電報也石沉大海。

稻垣誌平將手收回，微垂了頭，眉眼掩在帽簷裡，看不清神采。他第一次也是獨一一次摸索著將心底的信賴鄭而重之地交給花聽，她卻笑著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