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歌跪坐亭中心,沐在清幽熏香裡,素指翻飛地撫著七絃琴。秋風揚起她的素白衣袂,襯得她縹緲若仙。她清減了很多,腰身已不盈一握,好似隨時都能夠隨風而去。
可如許的暗光都掩不住女兒的灼灼昭華,徐羨之看著女兒,寂靜地聽她說完,心中湧起絲絲酸楚的疼意。如許的疼,隻在接到庶子戰死訃告的時候湧起過。
狼半夜招招帶煞,殺氣嘯天。
但是,哪怕她摒棄所謂婦德中“一女不嫁二夫”的貞烈,卻也做不到委身於兄弟二人。
他竟住了步。
“你開口!”芷歌恨極了“輕易”二字,也不知如何竟擺脫心一的桎梏,抽下雲鬢金釵便刺向那道墨風。
芷歌自發做錯了太多,無顏再辯論甚麼。隻這一事,她不肯讓步。她抬眸,目光堅毅而篤定:“劉義康並非退路。以我對他的體味,他不成能為父親所用。”
芷歌微仰著頭,脖頸的窒悶疼痛,卻遠不及心口的鈍痛來得錐心。十年影象如潮,終究衝得熱淚決了堤,道不清是仇是恨還是怨。
但是,她卻不管如何不想選劉義康這條退路。說得再冠冕堂皇,她不過是不想嫁入劉家為婦罷了:“即便是聯婚,也不是非我不成。依我之計,父親過繼適齡的堂姐妹嫁予彭城王,隻會讓彭城王府和徐家的聯盟更安穩。”
落日西落,院子裡的梧桐樹,不過早秋,竟已樹葉凋敝。巨大的樹影投落在窗欞上,折放工駁的黑影。
心一要護芷歌,不過數招已落下風:“施主已誤她平生,何必再咄咄相逼?更何況你方纔清楚想救她。”
為此,他不吝惹聖怒,一心求娶她。
“可娘已經不在了。”芷歌哽咽,眸底氤氳霧簇,卻冇了淚水,“父親也感覺此計可行,不是嗎?如許,我身為徐家女兒,纔算儘了儘力。隻要如許,彭城王纔有能夠為父親所用。”她咬唇:“我走,便也走得心安了。”
“你——”少年僧噎住,話未出口,一道如墨殺氣襲來,他帶著懷中人旋身避開。
棲霞山,半山腰的義芷亭。
他深歎,“為父但願你選的是退路。你還是叫為父絕望了。”
十年如一日的情深款款,非卿不娶的信誓旦旦,最後,不過是城府深重的冬眠和虛情冒充的巴結。
他反手桎住她的腕,猛地拽過她,另一隻手順勢掐住她的脖頸:“皇上買我來,是叫你收下本日的生辰禮。這是他此生送你的最後一份壽禮。”
“你的信,為父看了。”徐羨之的語氣和緩了些許,“你能想通,為父深感欣喜。不過。”話鋒一轉,他接著道,“為父給你的兩條路,一條是退路,一條是退路。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