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人聲喧鬨,木台甚高,世人彷彿都聽到了“嘶嘶啦啦”的皮肉焦糊聲。本來一動不動的白狐,“嗷”的厲叫,奮力掙紮,捆綁前臂的鐵鏈繃得“咯咯”作響,八條狐尾根根豎起,就連木台都跟著震驚,四根台柱“吱嘎”搖擺。劉易道將簽條丟進炭盆,從懷中取出一張畫滿紅色標記的黃表紙,蘸著狐血貼在白狐額前,嘴裡唸唸有詞。
話說到這兒,劉易道麵色悲慼,硬擠出幾滴眼淚。劉鳳然站在木台下,抬著麻臉揮動鴨掌似的手掌,神采非常正氣凜然:“阿爹莫難過!孩兒雖殘疾,獵妖初誌從未竄改。今捕獲孽畜,值了!”
拾得血紅的雙目映著兩團掙紮的紅色虛影:“冇人信賴,那就把他們十足殺死!死人,就無所謂信與不信!”
“這麼多人到哪兒尋得?素衣見不得血,該是……”拾得話音未落,隻見劉易道從炭火盆裡抬起鐵簽,將燒紅的簽條狠狠攮進白狐毛茸茸的胸口。
“佛曰,人間皆苦。如此看來,不過是名利慾望。”寒山臉上閃現出十八九男人不該有的悲憫,苗條的雙眼掠過一抹茫茫白光,“僅僅一個傳言,就引出愚人無數。若真是金山銀山,這些人頓時化成野獸,撕咬爭鬥,哪另有甚麼人道倫常?”
台上,擺佈各立尺餘粗的木柱,看紋理彷彿是桃木,最是鎮邪祛祟。桃木中間,捆著一隻足有兩人高的巨明白毛狐狸,潔白似雪的外相凝涸著烏玄色的血漬。潮濕的夜風獵獵作響,八條紅色狐尾好似雪浪連綴起伏。兩條狐爪擺佈斜豎懸起,被手指粗細的鐵鏈緊緊勒進腕子,殷紅的鮮血“滴答滴答”落在木台。
這四個字好似一塊山崖墜落的巨石,砸入安靜如鏡的湖水,激起千萬層白雪似的波瀾,由前及後層層堆疊,直至囊括整片人潮。震得遠山夜棲鳥群,都驚得撲棱飛起,烏壓壓粉飾青灰色天幕。
木台,在雷暴般嘶吼聲浪中,根根木柱顫抖緊繃,“砰”的一聲悶響,聳峙於世人眯眼端望的視野裡。
“非論產生甚麼事,不要有任何行動!”
湖邊,響起絞木齒輪“吱吱嘎嘎”咬合聲。人潮向後退了三五丈,十二個青壯男人弓著身子,揹負樹皮擰成手腕粗的“呼唲嗨呦”喊著號子,將一座臨時搭建的木製高台,沉重遲緩地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