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半夜鐘聲(二)
“我因聰明引得書院門生猜忌,倍受欺侮,與你訴說心中苦悶,人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若那邊治乎?”寒山掙紮起家,板著拾得脖頸,強行把他的視野從木台上的妖狐移開,“還記得你是如何欣喜我麼?你說,隻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何況,任何妖術,也不能把人變成這麼大一隻白狐……素衣,真的是……”
“自從劉易道撈上金盞,青山灣埋冇帝王塚的動靜早就傳遍江南。”寒山左手拇指搭著中指,冷靜算計半晌,“有一則傳說,吳王闔閭身後,夫差為其建疑塚三處,最馳名的當是虎丘劍池那座。闔閭生前愛劍,夫差將三千名劍為其殉葬於真墓。此中,有一柄劍,削金斷玉,鋒利非常。更奇異的是,此劍頗具神性,可映照人間妖物,凡人的宿世當代,名曰‘辟邪’。這一千多年,尋劍人不計其數。傳聞,諸多文人騷客,看似遊曆江南,實則為尋辟邪,並將線索隱於詩歌詞賦……”
“嗯?”
“佛曰,人間皆苦。如此看來,不過是名利慾望。”寒山臉上閃現出十八九男人不該有的悲憫,苗條的雙眼掠過一抹茫茫白光,“僅僅一個傳言,就引出愚人無數。若真是金山銀山,這些人頓時化成野獸,撕咬爭鬥,哪另有甚麼人道倫常?”
“真有狐妖?劉家……竟然是獵妖師?”拾得心中迷惑,但是這麼大一隻八尾白毛狐狸綁在台上,又不由得不信。
人也好,妖也罷。
這座木台足有三丈多高一丈餘寬,台中豎著一根木柱,垂掉著一片毛茸茸白晃晃的東西。
固然人聲喧鬨,木台甚高,世人彷彿都聽到了“嘶嘶啦啦”的皮肉焦糊聲。本來一動不動的白狐,“嗷”的厲叫,奮力掙紮,捆綁前臂的鐵鏈繃得“咯咯”作響,八條狐尾根根豎起,就連木台都跟著震驚,四根台柱“吱嘎”搖擺。劉易道將簽條丟進炭盆,從懷中取出一張畫滿紅色標記的黃表紙,蘸著狐血貼在白狐額前,嘴裡唸唸有詞。
“四日前,王安撈上這方石碑……”劉易道把鐵簽放回炭盆,瞥了眼奄奄一息的狐妖,把貼在雙眉之間鎖固精魄的黃表紙加了幾道,“上刻碑文那裡是甚麼帝王塚?而是狐妖修煉藏身之處。諸位不知,凡是妖畜,初化成人形,必將來源去處刻於石碑,是為‘人間貼’,近似於生辰八字。李先生識得,悄悄通報。鄙人按照碑文內容,終究尋得狐妖藏身人家,冒充提親,辨出狐妖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