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落下,燭光照過來,裹著薄襖那身子仍然細細的,肩膀倒端得平允,低著頭,黏濕的發已然乾透,小髮髻抓攏不住垂下來,絲絲縷縷,帳簾上的影子好是清楚。
……
“你今兒是回粼裡了麼?”
見綿月去倒水,齊天睿甕聲道,“不能用熱水,換冷水來。”
他未言語,走到她身後看著鏡子裡的人,莞初正不解,見他哈腰,手中忽地多了甚麼悄悄插在她發間,金燦燦的鳳凰就此飛上了梢頭……
“我……”她悄悄展開眼睛,朦朦的紅燭映在清澈的虎魄中,點點的。“把老祖兒傳下來的金鳳丟了。”
“我也抄,快些。”
齊天睿正暗自惱火,那主仆兩個已然起家往簾帳裡去。想來是要換衣上藥,齊天睿隻得候在外頭,守著銅爐,熱得燥,得了得了,還計算甚麼經驗?甚麼安設?隻等她出來開口,他便把金鳳給她就是。
她褪了薄襖兒,輕手重腳地爬上了床,一隻小貓兒一樣伸直在了床裡。
過了一會兒,主仆二人走了出來,褪去了騎馬裝,她又換了昨日房中的綿綢中衣,上頭罩了一件水紅薄襖,左臂放了下來,隻是不能隨便。兩朵小髮髻隨便攏了攏,把散落的頭髮都紮了上去,腦袋上亂蓬蓬的,小臉上倒清淨了,並無傷。
輕描淡寫,語聲中隻要一點點難堪,未曾抱怨他的馬,未曾抱怨這一天馳驅的苦處,就這麼幾個字便算回完了他的話。想那伊犁馬雖是馴良卻也難纏,風雪當中究竟是如何不得把握才摔成如許?不覺咬牙罵石忠兒,不頂用的東西!怎的不回說她摔了??早知如此何必等著,該早早拖返來纔是!!
……
現在,隻想等她開口。
“嗯?”她似冇聽懂,仰起臉瞧著他。
不茶不飯,冰天雪地,這一次是否給的經驗過分了?家道寬裕,一時手頭緊去贖了銀子,她操心極力地想要挽回足可見悔過之心。風雪中挨家砸門,想著那清澈的虎魄含著冰冷的淚,若非絕望,該不會如此固執。現在白手而歸,不知那謹慎裡是多麼淒然,怕也不怕?必是怕的,怕婆家,怕婆婆,恐怕也怕他這個可貴露麵的相公。不過,她這麼個靈透的東西該是會明白,既然能為她和她的葉先生傳信,這“相公”必定可靠。明日一早就要祭祖,持續去尋也好,挺身替她答允也罷,躲在他身後纔是她獨一的前程。若她夠聰明,就更該明白,為著葉從夕他也不能說不。
“怕。”她輕聲應下,“不能就這麼讓老太太瞧見。我想著明兒一早去跟我們太太說,討太太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