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郡王妃還從未被人劈麵駁辭,這時不由俏麵蒙霜,元賢妃卻覺趁願,隻等著郡王妃痛斥淩虛子,狠狠挫這老道銳氣,也未幾話,垂眸去看案上那碟薄如蟬翼之鮮美魚膾。
這時她舉盞輕抿,正要說上幾句訶諛來又暗諷之辭,不及出口,卻聽太後說道:“我素佩真人一心清修不睬凡俗,實在慕名久矣,此回煩請本屬冒昧……本來根據禮法,我不該另擇福地,何如賢人孝敬,篤意如此……可我心中不免忐忑,隻怕本無厚福,享不得如許尊榮反倒折運。”
“師伯明知我是奇特背麵兩句。”瑩陽真人挑眉道:“我曉得,師伯定然又會稱天機不成泄漏……”
而在韋太後近側,列席宮宴獨一男人,倒是一身道裝,臉頰固然清臒但帶紅光,一眼看去竟辯白不出年事——容顏彷彿中年,可一把白鬚勝雪,又不免讓人迷惑已至高壽。
“瑩陽,渥丹丫頭一事,你是否仍然抱怨我與琅濟?”
“好了,這話也是冒然張揚得?”韋太後嗔了一句,卻扶著宮人手臂起家:“如此春光,悶坐也為可惜,都陪我去這櫻園好好逛逛吧。”
這位,便是據傳“寵冠後宮”之元賢妃。
韋太後橫了胞妹一眼:“說甚麼胡話,瑩陽為宗室女兒,劉玄清是甚麼家世?何止高上些微……好了,彆以我不知你內心揣摩甚麼,淩虛真人果為高士,非劉玄清一類比得,擇福地是大事,你們幾個少摻雜。”
卻聽淩虛子毫不躊躇說道:“太後福澤深厚,何需憂愁,據我相來,太後此後之福祚更勝眼下,竟似早有必定,需另擇陵寢。”
元賢妃本來籌算幫腔,這時也隻好打住,隻轉寰一句:“玄清居士是不比淩虛真人道法高深,故而才生欽慕,不過玄清居士暮年也受太高人提點,也懷相算之能。”
“瑩陽,你向來不喜權勢之爭,而趨清逸自在,莫若待此事了後,與我歸隱邙山如何?”淩虛子卻俄然問道。
這話明顯是將劉玄清舉高與淩虛子平起平坐,乃至有一層淩虛子乃“鸚鵡學舌”暗諷之意。
淩虛子微微一笑:“此回賢人有旨,又為福地要事,我不敢有誤,拜見之事還待今後機遇罷。”
在通往西內苑的遊廊上,瑩陽真人故意叮囑幾個女冠遠遠跟從,也正滿腹猜疑扣問淩虛子:“師伯那番話,果然出於相算?”
瑩陽真人卻靈敏認識到一點:“何為後代緣薄,莫非說,太後克煞賢人?”
淩虛子點頭:“克煞之說,本不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