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微唯道:“民女才疏,蒙娘娘厚愛,腆覺得師,不堪惶恐。”
她微微含笑,“好,你好好畫,明兒能畫得更好。”
她已這般過了幾日。
筆走龍蛇,廣袖飄飛,天子眼望著她揮毫潑墨,氣勢恢宏,早非先時畢恭畢敬之李明微,眸中染了一絲幾不成查的深意。公然是有所求,有所求,就好,卻不知,她會求些甚麼。
“主子,李女人到了。”陸滿福輕聲回稟。
宮人將禁閉了一冬窗子的撐開,換上碧青的紗屜子,風夾著青草的氣味透窗而過,零散一兩聲鳥語,到處是春意明麗。
她辭出了暖閣,內心卻開端惶惑的,抬眸頓目之間,但見夜濃如墨,滿目蒼茫,竟不覺一點春意,不知哪來的一隻孤鳥在四方天上盤桓,一圈一圈,哀叫著,終究飛出宮牆,卻落儘了一個更大的樊籠。
內心卻不無感慨,下人堆裡早傳遍了她貌比天仙,一見之下,才知是多麼姿容。不期然的,他想起皇上前次來敏妃宮裡讚的那株白海棠,有些日子了,那花已經凋了,眼下見了這位李女人,卻感覺那花兒又活了。
“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最後一筆落下,李明微驀地罷手,衣袖漸止,她擱下筆,微微喘了口氣,正欲上前回稟,卻不不知幾時天子已然下榻走至案旁,正諦視在書帖之上。
“李女人——”
天子嘴角悄悄一挑,“你也不必過謙,朕總還聽過幾分你的申明,況你將三公主也教的甚好。本日叫你,不過是想親眼一瞧,得徐航青賞識之人,究竟是如何的詠絮之才。”
敏妃是愛花的人,鹹福宮裡放著,長春宮更有很多。春季開了窗子,滿室都是淡淡的香味,如有若無,沁民氣脾。
天子淡淡一笑,看李明微:“虧了你的字,不該叫你寫《洛神》。”
他悄悄退出去,在外頭守了半晌,恍神兒的工夫瞧見一個紫紅袍的寺人,恍覺得目炫,揉了揉眼睛才確認是禦前陪侍陸滿福。
天子聞言,麵上微微帶了絲笑意,但道:“幾時難堪你?你隻往難了去出,難堪她便罷。不拘如何,曹子建七步成詩你總曉得,你大可叫她六步成詩。”
李明微低頭,便又聽他道:“不過你是做徒弟的,色彩好不抵用,學問抵得上色彩才說得過。”一語既出,隻將方纔的輕浮之意蓋過,暗含了幾分威重。
學畫常以書法為根本,她是不肯好好學根基功的,李明微倒冇墨守陳規,隻用分歧筆法勾了幾筆花兒草兒叫她去摹。現下看她下筆,竟有些模樣了。可見做學問並非老是一成穩定的,她內心微微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