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揪動手帕的手倏然一緊。
裴道珠那樣奪目的女人,能出甚麼事?
他站在雨夜裡,一手提燈一手撐傘,腕間懸一串翡翠佛珠,正冷酷地看著她。
蕭老夫人坐在上座,夜間隻梳著家常髮髻。
除了老夫人,她實在想不出另有誰能幫她家女郎。
從朱雀橋往長簷車方向走,越走越是燈火冷僻,四周逐步墮入雨夜的渾沌黑暗裡。
風雨飄搖的春夜裡,白叟一貫慈愛的臉像是多添了幾道皺紋,手掌摩挲著杯盞,卻感知不到任何溫度。
明顯是遺世獨立的賢人姿勢,眼底卻恰好淬著濃墨重彩的剛毅和血性,而他的脊梁挺直如山,像是永久不會屈就。
她呢喃低語:“報仇……他報哪門子仇……”
半晌,她擺擺手,表示蕭衡退下。
蕭老夫人諦視著風神秀徹的小兒子,俄然心念一動,叫住他道:“阿難仙顏高潔、德行出眾,若非家道中落,何至於姻緣不順?你與她皆是好麵貌,瞧著倒是登對,要不――”
廳中的侍女也都退下以後,江嬤嬤捧來熱薑茶,笑道:“九爺爭氣,現在的世家大族內裡,又有幾個不愛聲色犬馬,隻一心為家為國的後輩?您該為他高傲纔是。”
蕭衡清楚地捕獲到她的嚴峻,唇角添了些調侃:“逗你罷了,嚴峻甚麼?還是想回金梁園的,是不是?”
她不過是想過的好一點。
打仗到蕭衡冷酷的目光,裴道珠固然心有不甘,卻也隻得閉嘴。
蕭衡被喚到蕭老夫人的寓所,剛請過安,就聞聲劈臉蓋臉的一句怒斥。
又走了幾步,她仍舊謹慎翼翼地捏住他的袖角:“玄策哥哥,我看不見,驚駭。你讓我牽著你的袖角,好不好?”
他竟轉頭找她了……
裴道珠眼眸微動,暗道約莫是枕星一向冇見她歸去,情急之下去找了蕭老夫人,蕭老夫人給蕭玄策施壓,才叫他親身來接她。
蕭衡沉默。
蕭衡看她一眼。
裴道珠尷尬地咬住下唇,漸漸鬆開手指。
雨水淅瀝,秦淮河邊的夜市卻還是繁華,火色的燈籠暖和昏黃,沿著河岸一盞盞往遠方延長而去。
她揪動手帕彆太小臉,用心道:“我傾慕虛榮,一貫不討你喜好,你又何必來找我?我在這裡非常怡然得意,看著遠去的河水,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更覺修身養性。徹夜,我就不跟你歸去了。”
廳中的光影變得暗淡,掛在中堂上的九州山川畫更顯班駁陳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