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又問:“這些年來,你師父怎生過日子?你們住在那裡?”木婉清道:“我和師父住在一座高山背後的一個山穀裡,師父說那便叫做深穀,直到此次,我們倆才一起出來。”段正淳道:“你爹孃是誰?你師父冇跟你說過麼?”木婉清道:“我師父說,我是個給爹孃拋棄了的孤兒,我師父將我從路邊撿返來養大的。”段正淳道:“你恨你爹孃不恨?”木婉清側著頭,悄悄咬著左手小指頭。
筵席之間,五人談笑晏晏,一派安樂平和的氛圍,哪推測木婉清竟會俄然痛下殺手?刀白鳳的武功本較木婉清略強,但這時兩人相距極近,又是變起俄頃,猝不及防,眼看這兩枝毒箭勢非射中不成。段正淳坐在刀白鳳劈麵,是在木婉清背後。見此景象,“啊喲”一聲大呼,伸指急點木婉清後背。但這一指隻能製住木婉清,卻不能救得老婆。
段正淳低頭聽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段正淳悄立半晌,歎了口氣,回入暖閣,見木婉清神采慘白,卻並不逃脫。段正淳走近身去,雙手抓住她右臂,喀的一聲,給她接上了樞紐,並解開了她背上穴道。以後便寂然坐入椅中,漸漸斟了一杯酒,咕的一聲,便喝乾了,望著老婆躍出去的視窗,呆呆入迷,過了半晌,又漸漸斟了一杯酒,咕的一下又喝乾了。這麼自斟自飲,連續喝了十二三杯,一壺乾了,便從另一壺裡斟酒,斟得極慢,但飲得極快。木婉清從速走到段譽身邊,抱歉道:“我……我剛纔,想也冇想,就……就發……毒箭射你孃親,真是,真是對不起,你能諒解我嗎?”段譽安撫她道:“我曉得你有苦處,正如你說,‘師恩深重,師命難違’,我並不怪你。隻是你今後卻不成再對我母親無禮。你能做到嗎?”木婉清麵有難色,嚅囁道:“可……但是……今後……我師父問……問起我來,責……責我……為……為何不遵……師命,那……那可如何是好?”
段正淳也是應變奇速,反手勾出,喀的一聲,已卸脫木婉清右臂樞紐,令她不能再發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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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臉上儘是痛苦之色,沙啞著聲音道:“我……我對不起你師父。婉兒,你……”木婉清道:“為甚麼?我瞧你這小我挺和藹,挺好的啊!”段正淳道:“你師父的名字,她冇跟你說麼?”木婉清道:“我師父說她叫做‘深穀客’,到底姓甚麼,叫甚麼,我便不曉得了。”段正淳喃喃隧道:“深穀客,深穀客……”驀地裡記起了杜甫那首詩來,詩句的一個個字彷彿都在刺痛貳心:“絕代有才子,幽居在空穀。自雲良家子,寥落依草木……夫婿輕浮兒,新人美如玉……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不由得眼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