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村裡少年舞火龍,他在後院叮叮鐺鐺敲打整月。夜幕來臨時,竟拖出盞機器走馬燈——鎏金籠裡的小人兒會本身搖紡車,燭光透過茜紗,在牆上映出我們並轡馳騁的影子。全村孩童擠在院裡讚歎,他偷偷勾我手指:"比龍椅好玩吧?"
中秋夜,我們偷溜到鎮上買月餅。他在胭脂鋪前磨蹭半晌,最後紅著耳根遞來盒口脂:"掌櫃說這叫...唔,甚麼珊瑚色。"我對著銅鏡塗抹,他從鏡中偷瞄,撞上我視野又慌得打翻桂花蜜。回程牛車上,他指尖沾著我唇上嫣紅,在帕子畫了朵歪扭的海棠。
他抹了把臉,炭灰反而抹得更勻:"當年在嘗試室,你連酒精燈都點不著..."話冇說完就被我塞了顆野莓,酸得直皺眉。竹籃裡新采的菌子還沾著露水,他俄然抓起朵紅菇大驚小怪:"這有毒!"我拍開他的手笑罵:"當我是深宮婦人?這是胭脂菌,煮湯最鮮。"
穀雨那日暴雨沖毀後山巷子,他連夜帶村民搶修。我提著燈籠送薑湯,見他赤腳踩在泥裡,機器臂卡著石塊青筋暴起。要罵人的話到嘴邊成了:"抬腳,給你穿草鞋。"他腳底板劃的口兒泡得發白,上藥時卻隻顧顯擺:"瞧這楔子打得,雷劈都不倒。"
冬至包餃子時,他非要在餡裡藏銅錢。我咬到枚開元通寶,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兆頭!武掌櫃本年要發財。"轉目睹我捂著腮幫淚汪汪,又手忙腳亂翻藥箱找薄荷膏。
臘月煮酒時,崔九郎在簷下教阿滿製煙花。火藥濺上他新裁的布衣,燒出星星點點的孔洞。我舉著竹竿挑落梁間蛛網,忽見客歲藏的女兒紅罈子,封泥上歪歪扭扭刻著"歲歲同歸"。 我看著酒罈,俄然有個設法,要不要和崔九郎酣醉一場,想著醉生夢死的場景,我嘴角暴露了一絲笑容。正在想著,崔九郎屋外走了出去,我說你先等會頓時用飯了。
他轉頭笑問早晨煮菌子鍋可好,我說還弄了幾個小菜,早晨陪著你喝點,這時殘陽給他的機器臂鍍了層金邊。我回聲時,南飛的白鶴正掠過荔枝林,羽翼抖落的星光,悄悄落進煮沸的炊煙裡。今晚又是一個纏綿的一夜。
嶺南的晨霧還未散儘,崔九郎蹲在灶台宿世火,熏得直咳嗽。我拎著竹籃排闥出去,見他臉上沾著炭灰,活像隻花臉貓,憋著笑往灶膛裡塞了把乾艾草:"用這個引火,不嗆人。"
昨夜替他補衣,在舊箭袋夾層發明張泛黃的信箋。墨跡被血漬暈開大半,仍辨得出那句:"願為簷上三寸雪,護你鬢邊一點春。" 窗外飄起今冬初雪,我隔著灶火望他教阿滿製作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