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數日,適河西司馬裴冕奉詔入為禦史中丞,因至靈武參謁太子,乃與杜鴻漸等定議,上太子箋,請遵台端發馬嵬時欲即傳位之命,早正大位,以安民氣。太子不準道:“至尊方馳驅途道,我何得擅襲尊位?”裴冕等奏道:“將士皆關中人,豈不日夜思歸?其以是不憚崎嶇,遠涉沙塞者,亦冀攀龍附鳳,以建尺寸之功耳,若殿下守經而不達權,令民氣一朝離散,大勳不成複集矣!願即勉徇眾情,為社稷計。”太子猶未許允,箋凡五上,方準所奏。天寶十五載秋七月,太子即位於靈武,是為肅宗天子,即改本年為至德元載,遙尊玄宗為上皇天帝;裴冕、杜鴻漸等,俱加官進秩。
不料雷霆鑒戒,這番慘痛難禁。
寶位已先即,寶冊然後傳。授受原非誤,隻差在後先。
且說玄宗駕至馬嵬,眾將誅殺楊國忠及韓、虢二夫人,玄宗冇何如,隻得把楊妃賜死,陳元禮方纔約飭眾軍,請旨啟行。世人以楊國忠部下將吏,俱在蜀中,不肯西行;或請往河隴,或請往太原,或請複還京師,眾論紛繁不一。玄宗意在入蜀,卻又恐拂世人之意,隻顧低頭沉吟,不即明言所向。韋諤奏道:“太原河隴,俱非駐蹕之地;若還京師,必須有禦賊之備。今士馬甚少,未易為計;以臣鄙意,不如且至扶風,徐圖進止。”玄宗聞言首肯,命以此意傳諭世人,眾皆從命,本日從馬嵬發駕起行。及臨行之時,有很多蒼髮展者,遮道挽留,紛繁擾攘,都道:“宮闕是陛下家居,陵寢是陛下宅兆,本日舍此,將欲何往?”玄宗用好言安撫,一麵宣諭,一麵前行,百姓卻越聚很多了。
馬嵬聚族而殲旃,笑殺當初空妒忌。
不消勢迫與刑驅,仁心入民氣可轉。
祿山命令,凡在京官員,有不即來投順者,悉皆正法。因而京兆尹崔光遠、故相陳希烈,與刑部尚書張均、太常卿張垍等,俱降於賊。那張均、張垍,乃燕國公張說之子也,張垍又尚帝女寧親公主,身為國戚,世受國恩,名臣後嗣,不料廢弛家聲,一至於此!
這天流浪國難守,無軍可撫愧儲君。
國度當承平有道之時,朝廷之上,既能君君臣臣,則宮闈之間,天然父父子子;由是從一本之親,推而至於九族之眾,凡屬天潢,無不安享尊榮,共被一人惇敘之德。流及既衰,為君者不能正其身,為臣者專務惑其主,因此內寵太過,外寇滋長;一旦變起匆急,遂至流浪播遷,猶幸天命未改,民氣未去,天子雖不免蒙塵,儲君卻已得踐祚;但是局勢已成,倉促內禪,畢竟授者不能正其終,受者不能正其始;何況勢當危迫,倉促出走,宗廟社稷,都不複顧,其所顧戀不捨者,惟是一二嬖倖之人,其他骨肉之戚,俱棄之如遺,遂使天孫公子,都至飄零,玉葉金枝,悉遭賊戕;如唐朝天寶末年之事,真思之痛心,言之髮指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