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勢迫與刑驅,仁心入民氣可轉。
當時定策者,無能正其誤。念彼李鄴侯,咄哉來何暮?
貪殘戀土賊人態,妄竊燕皇聖武名。
西土忽來台端,朔方頓耀前星。共言人事隨天意,急難豈忘親?
當日眾屍雖免刳心之慘,然凡祿山常日所怨惡之人,都被殛斃,還道:“李太白當日乘醉罵我,本日若在此,定當殺之!”又凡楊國忠、高力士所親信的人,也都殛斃;朝官從駕而出者,其家眷在京,亦都被殺;隻要秦國模、秦國楨的家眷,俱先期遠避,未遭其害。內侍邊令誠投降,以六宮鎖鑰奉獻,祿山遣人遍搜各宮,搜到梅妃江采蘋的宮畔,獲一敗北女人之屍,便錯認梅妃已死,更不尋求。天幸梅妃未曾被賊人搜去,上皇歸後,因得團聚偕老。好笑楊妃於愴惶被難之時,猶懷妒忌,諫阻天子,不使梅妃同業;那知馬嵬變起,本身的性命倒先就義了。先人有詩雲:
調寄《烏夜啼》
這天流浪國難守,無軍可撫愧儲君。
左藏不焚留餌賊,遂教本日免追兵。
正欲表奏玄宗,剛好玄宗命太子為元帥的詔到了。肅宗當時方知玄宗車駕已駐蹕蜀中,隨即遣使齎表入蜀,將即位之事奏聞。玄宗覽表喜道:“吾兒應天順人,吾更何憂?”遂下詔:“自今章奏,俱改稱太上皇。軍國重事,行請天子旨,仍奏聞朕。俟光複兩京以後,朕不預事矣。”又命文部侍郎平章事房琯,與韋見素、秦國模、秦國楨齎玉冊玉璽赴靈武傳位,且諭諸臣不必覆命,即留行在,聽新君任用。肅宗涕零拜領冊寶,供奉於彆殿,未敢即受。恰是:
國度當承平有道之時,朝廷之上,既能君君臣臣,則宮闈之間,天然父父子子;由是從一本之親,推而至於九族之眾,凡屬天潢,無不安享尊榮,共被一人惇敘之德。流及既衰,為君者不能正其身,為臣者專務惑其主,因此內寵太過,外寇滋長;一旦變起匆急,遂至流浪播遷,猶幸天命未改,民氣未去,天子雖不免蒙塵,儲君卻已得踐祚;但是局勢已成,倉促內禪,畢竟授者不能正其終,受者不能正其始;何況勢當危迫,倉促出走,宗廟社稷,都不複顧,其所顧戀不捨者,惟是一二嬖倖之人,其他骨肉之戚,俱棄之如遺,遂使天孫公子,都至飄零,玉葉金枝,悉遭賊戕;如唐朝天寶末年之事,真思之痛心,言之髮指者也。
過了數日,適河西司馬裴冕奉詔入為禦史中丞,因至靈武參謁太子,乃與杜鴻漸等定議,上太子箋,請遵台端發馬嵬時欲即傳位之命,早正大位,以安民氣。太子不準道:“至尊方馳驅途道,我何得擅襲尊位?”裴冕等奏道:“將士皆關中人,豈不日夜思歸?其以是不憚崎嶇,遠涉沙塞者,亦冀攀龍附鳳,以建尺寸之功耳,若殿下守經而不達權,令民氣一朝離散,大勳不成複集矣!願即勉徇眾情,為社稷計。”太子猶未許允,箋凡五上,方準所奏。天寶十五載秋七月,太子即位於靈武,是為肅宗天子,即改本年為至德元載,遙尊玄宗為上皇天帝;裴冕、杜鴻漸等,俱加官進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