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教子雲難識,除是蒼頡能辨。
自古道:凡人不成貌相;況文人才子,更非常人可比,一發難限量他。當其不得誌之時,肉眼不識奇才,極力把他挖苦;誰想他一朝發財,就吐氣揚眉了;那挖苦他的人,昔日肆口亂道誹謗之言,至本日一一身自為之。可曉得有才之人,原挖苦他不得的。他命途多舛,遇人不淑,終遭屈抑;然人但能屈其身,不能遏其才調,損其名譽,遇雖蹇而名傳不朽,彼挖苦屈抑之者,適為天下後代所恥笑耳。
次早玄宗升殿,百官會合。賀知章引番使入朝候旨。李白紗帽紫袍,金魚像笏,雍容立於殿陛,飄飄然有神仙淩雲之致,手執一封番書,對番使官說道:“小邦上書,詞語悖慢,殊為無禮,本當加兵討伐,今我皇上聖度如天,姑置不較,有詔批答,汝宜靜候恭聽。”番使戰戰兢兢,鵠立於凡墀之下。玄宗命設七寶文幾於禦座之旁,鋪下文房四寶,賜李白坐斑斕墩草詔。李白即奏說道:“臣所穿的靴子,深恐不淨,怕汙茵席,乞陛下寬恩,容臣脫靴易履而登。”玄宗便傳旨,將禦用的吳綾巧樣雲頭朱履,著小內侍與學士穿著。李白叩首說道:“臣有一言,乞陛下恕臣傲慢,方敢奏聞聖聽。”玄宗準奏道:“任卿言之。”李白道:“臣前招考,橫遭右相楊國忠、太尉高力士斥逐,今見二人列班於陛下之前,臣氣不旺;況臣本日受命草詔,手代天言,宣諭本國,事非他比,伏祈聖旨著楊國忠磨墨,高力士脫靴,以示寵異,庶使遠人不敢輕視聖旨,天然誠懇歸附。”玄宗此時正在用人之際,且心中深愛李白之才,即準其所奏。楊、高二人暗想:“前日考場中輕浮了他,本日乘此構造便來抨擊,我們心中甚為恨卻。況番書滿朝無人可識,皇上全賴他能,不敢違旨。”隻得一個與他脫靴,一個與他磨墨,二人侍立相候。李白見此景況,才欣然就坐,舉起兔毫筆一枝,手不斷揮,斯須之間,草成聖旨一道,另將彆紙一幅,寫作副封,一併呈於龍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