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到了寶慈宮裡,皇太妃端坐著,瀾川坐鄙人首,麵前案上放著一張七絃琴,看起來甚是古舊。一見舒娥出去,瀾川忙起成分開琴案。舒娥對著皇太妃萬福施禮,又對著瀾川福了一福,瀾川也作揖行禮。
酬酢已畢,皇太妃命舒娥在楊美人一旁的大圈椅上坐了。楊美人是後宮妃嬪,不見外男。皇太妃一來年長,二來又是位份極尊崇的,瀾川遠遠坐著,並不敢逼視。舒娥則是宮中女史,見麵是無妨的。皇太妃淺笑著對瀾川一點頭,瀾川整一整衣衿,坐在琴案之前。
皇太妃彷彿大夢初醒,也對瀾川說道:“甚好。本宮也不過是偶爾瞥見前人遺譜,隻是殘破不全,多番竄改,終究製成此曲,但始終尋不到有此琴力之人。幸得楊美人探聽到了你。”
格格不入!是了,舒娥俄然明白了,本身的心驚,不是來自於那琴聲,而是來自於那架七絃琴,那樣焦黑的色彩,冇有一點津潤靈動之氣,和瀾川那雙白淨苗條的手,那樣比對清楚,又是那樣格格不入。以是每看一眼,就多一分煩亂,多一用心驚。
楊美人溫暖如風的笑聲中帶著三分春日的暖意,三分春花的甜意,一聲聲隻送到舒娥內心。舒娥隻感覺本日所見所聞之事,皆是不成思議。大堂裡,大家都沉寂不語,隻要楊美人和瀾川隔著兩丈多地,隔著紫檀屏風,一問一答。隻是兩人的話音,都充滿了極誘人的魅力。
“焦尾……”皇太妃低低說了一句,但語氣中卻含著極深極深的感情,似傷感,似懷想。
楊美人在屏風後笑著說:“譜子不消說是好的,可貴有官人如許好的琴技,更可貴從那裡覓來這把好琴。”
“官人再彈一曲,可好?”楊美人溫聲問道。
舒娥竭力一笑:“餘音繞梁,三日不斷。”
【注1】焦尾:吳人有燒桐以爨(音竄,燒火做飯)者,邕(東漢蔡邕)聞火烈之聲。知其良木,因請而裁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猶焦,故時人名曰焦尾琴焉。
瀾川早已經起家離座,微微躬身,“皇太妃和楊美人過獎了。”
一曲奏完,舒娥兀自心煩意亂。皇太妃彷彿還在入迷,楊美人則在屏風後悄悄鼓掌:“好曲,好琴!”
十指潔白苗條,在色彩發黑的琴麵上縱橫交叉,美得令人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