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時是第一次到兩儀宮閣房來,不免獵奇。隻見房間中心的梨木束腰圓桌上擺放著一隻雕蓮斑紋銅盆,內裡置的盆景依著古木山崖造了個湖泊瀑布,流水汩汩的聲音相稱動聽,盆底晶瑩閃動,是水晶一樣的小冰塊。
他那能背誦三十六個家屬族譜的母親,必然滿腦筋都是血脈啊,淵源啊,王謝啊,家天下啊的感慨。
洗三禮還是在兩儀宮辦的,觀禮的來賓多是德高望重的宗室白叟。傅家隻去了顧玉媛一個。
顧嘉時一起出去就感覺兩儀宮有條不紊,宮人都各司其職,宮中固然瀰漫著大喜的氛圍,但看不到任何宮人遊手好閒。進宮的誥命宗親和進宮的外臣分了兩個門,兩條路收支,宮人領著,絕撞不到一塊。
“很不錯,”天章說,“你帶歸去刊印二十份交給戶部和工部。去吧。”
天章道:“你說。”
房間四角擺著小博山爐,內裡裝的卻非香料而是冰塊,緩緩透出,取那一點點涼意罷了。
除了這小小的插曲,這一整天都是喜氣瀰漫,其樂融融。
這取的是元亨利貞的意義。
他回過神來時才驚覺本身不曉得盯著天章看了多久,忙垂下眼睛道:“陛下甚安,臣心中高興難當……”慌亂之間也不曉得說了甚麼。
元元在他們身邊也學著那調子,細細叫喊:“阿亨……阿亨……要一起玩。”
紗帳前麵靜了半晌,這沉寂裡隻聽到瀑布盆景裡動聽的水聲。半晌以後,天章才道:“蘇檀。”
顧玉媛一肚子話不能說――她又想到了娉婷,現在她已經不會再以為這本該是娉婷的位置了。但她如何也不會想到竟然會是傅冉和天子間有了孩子。皇嗣出世,今後天子一脈中有了傅家和顧家的血。她悲欣交集,情難自禁,隻能含淚向傅冉微微點頭。
傅冉調笑:“人都是好人,天然宴是好宴。”
“提及來,皇子那眉眼,是像叔秀,還像太後,太後年青時候呀,秀逸極了,比普通女子可豪氣多了!”壽王妃如此感念道。世人又對小皇子的邊幅批評一番,都是誇個不斷。
傅冉回給她一個淺笑。他全明白顧玉媛在想甚麼。
天章睡在主殿寢室,產房的陳跡已經消逝無蹤了,寬廣的房間安插得敞亮風涼,床前放下了一道紗幔,模糊能見天章臥於床上,彷彿隻是淺顯養病的模樣。
傅冉淺笑不語。顧玉媛略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恨不得能代替他宣佈天章今後不會再生了。
再說,他們早已落空交心的機遇了。現在他們之間大多是禮節和典禮上的來往,一舉一動不出不對,便可稱得上美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