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倏然一亮,眉宇間籠上差異於病態的彆樣神采。他望著那翻身上馬,登階而來的淩霜,淺笑道:“你終究返來了。”
阿霜,阿霜,你對我終不是無情!
他悄悄點頭,走出養心殿,擋開從侍的攙扶,站在養心殿廊前那寬廣平整的墩台上,極目瞭望。
俄然,遠處宮門層層敞開,一騎飛奔直入。天高雲淡,藍空如洗,那一騎塵凡,如火如荼,似霞似錦,漸逼入眼。
阿霜,這江山重擔,此後又要累你承擔了。”
但是為甚麼想到他將要死去,她卻俄然發急至極,惶恐至極,彷彿整顆心俄然都被掏空了普通,冇有歡樂,冇有欣喜,更冇有暢快,隻要料想以外的空虛、酸楚和疼痛。
聽到她發自肺腑的這一聲“小華”,他不知從那裡又生出一股力量,將已經沉重閉合的眼皮再次撐起,看到她滿眼的惶恐驚駭,滿眼的擔憂肉痛。
頓時,淩霜錯愕非常,昂首待要再問甚麼,卻見他已搖搖欲墜。她下認識地伸手,想扶住他,可手舉高幾寸,卻又敏捷收回,嘲笑道:“你還想騙我?”
“皇後孃娘,皇上冇有騙您!皇上近年舊疾、新病、心傷併發,已心力交瘁,太醫們束手無策,都說是……說是……危在朝夕!皇後孃娘,皇上召您返來,實在是……在拜托……他是不肯讓您看到他病重的模樣,才強撐著出來驅逐您的!皇後孃娘……”
她看著他寂然顛仆,看到他想站穩卻終不能如願,終究信賴他是真的要死了!
正扶著他的內侍答道:“據報皇後孃孃的車駕明天已經進了逸城安息,約莫明天就能回宮。”
他右手微微前伸,彷彿想拉住她,卻已有力跨過他們之間的鴻溝,隻能悄悄地看著她,苦楚地笑著。
這麼多年,他無私率性,貪婪霸道,累她被人唾罵汙辱,百口莫辯,幾近墮入萬劫不複之地,生不如死,卻從未有一字言悔,何故本日他俄然逞強?
小順子驚道:“皇上,皇後孃娘昨日才進逸城,最快也要明天賦氣回宮,您現在不消急著籌辦。”
她緊咬貝齒,森然嘲笑,“你休想把我拖進這悖逆倫理的孽情裡,本身卻抽身拜彆。你若敢死,我會將你挫骨揚灰,叫你完整消逝,永不被人記起!”
他隻感覺舌底苦意伸展,直直滲入內心,苦得他彷彿統統的話都忘了,望著她堆霜積雪的冷態,心底深深感喟。
他揮了揮手,低低地笑了,“小順子,你莫非還不明白嗎?朕就要死了,不想讓她看到朕這副臥榻等死的窩囊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