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兒很等候地望著陳操之,過了一會,開口道:“醜叔,吹洞簫吧?”
陳操之取出“柯亭笛”,對著一江秋水吹奏一曲《憶故交》,流水助簫音,悠咽宛轉,若四個月前的阿誰風神蕭散的贈笛人在,定會辨出陳操之此時的指法更加諳練,吐氣出音儘得其妙,音域跨度泛然加寬,更具表示力和傳染力。
……
世人皆笑。
宗之的《詩經》已背誦至“小雅”,並且陳操之已向他開講馬融的《論語集解》。
潤兒感覺有理,腦袋連點,眼睛眨眨,敬愛極了。
陳操之道:“葛師待我極好,與葛師當年比擬,我榮幸很多了。”
丁幼微清臒還是,若不堪衣,擱在書案上的手,骨節苗條,顯得特彆的瘦,但臉部比前次光彩,神采不再慘白,肌膚有著細瓷的微微光芒。
江水在船舷邊微微湧動,不捨日夜奔騰,水花濺在手臂上、臉頰上,沁民氣脾的涼。
陳操之曉得後代關於對九品中正製弊端的指責,因為中正官都是由上品的士族擔負,士族高門之間因為聯婚乾係都是榮辱與共的,以是不消說要偏袒士族後輩而架空豪門庶族,所謂“今台閣推舉,徒塞耳目,九品訪人,唯問中正。故據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亦當塗之昆弟也”,這弊端在東晉後的南朝尤其嚴峻。
此次來得比上回略早,暮色初下,西邊天涯猶有暗紅霞光,彆墅側門前的那株葉片肥厚的枇杷樹下,阿誰素白綽約的身影正在翹首以待,恰是丁幼微。
丁幼微曉得小郎的苦衷,安撫道:“操之,你不消太擔憂,中正官也是要講名譽的,他汲引入品的士子如果今後被髮明操行不端、才識差勁,乃至冒犯刑律,中正官也要負連坐之責的,以是士族後輩當然會被偏袒,但真正的俊拔之才也會被擢取,當然,你想被擢為上品是不成能的,但隻要能入品就好,因為這不是一品定畢生的,三年後還能夠再次批評,但願當時小郎已經讓錢唐陳氏躋身士族,以你之才貌,到當時定為上品亦駁詰事。”
陳操之讓來福將四十枚五銖錢排在船舷上,登陸登車,傍晚時分達到錢唐縣城東郊的丁氏彆墅。
陳家塢是不是也養一群鵝?想著想著,陳操之就睡著了。
錢唐江在這一段水流陡峭,但江麵開闊,從南岸至北岸有四裡水路,擺度過江需求兩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