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來得比上回略早,暮色初下,西邊天涯猶有暗紅霞光,彆墅側門前的那株葉片肥厚的枇杷樹下,阿誰素白綽約的身影正在翹首以待,恰是丁幼微。
陳操之道:“葛師待我極好,與葛師當年比擬,我榮幸很多了。”
無所事事纔會感覺工夫似箭,內心有期盼並且勤懇不輟時,就感覺日子過得很慢,陳操之每日習書誦詩、朝花夕拾,偶然會感覺時候彷彿靜止了普通,一天的容量如此之大,臨睡時枕上回想,內心很欣喜,嗯,明天又學了很多東西,王弼的《老子指略》已經學完、郭象的《莊子注》已經學到“大宗師篇”、《周易注》最是繁難,還在學習“係詞傳”、書法的“之”字明天寫得非常靈動,據傳王羲之為寫好“之”字,特地養了一群明白鵝,察看白鵝曲頸鳧水的姿勢……
見兩個孩兒這般聰明好學,丁幼微眉花眼笑,對陳操之道:“嗯,四個月不見,小郎個頭又長高了一截,快有七尺高了吧,學業必定也大為長進了,前次來福到縣裡,奉你之命特來見我,陳家塢的事我都曉得了,有大名鼎鼎的葛稚川賞識你,嫂子真為你歡暢。”
陳操之取出“柯亭笛”,對著一江秋水吹奏一曲《憶故交》,流水助簫音,悠咽宛轉,若四個月前的阿誰風神蕭散的贈笛人在,定會辨出陳操之此時的指法更加諳練,吐氣出音儘得其妙,音域跨度泛然加寬,更具表示力和傳染力。
陳操之讓來福將四十枚五銖錢排在船舷上,登陸登車,傍晚時分達到錢唐縣城東郊的丁氏彆墅。
小嬋、青枝天然要跟去,因為陳操之還要插手玄月初九的登高雅集,陳母李氏就讓來福帶著來德和冉盛一起跟去,多個照顧。
丁幼微也笑,說道:“不過也不是中正官看上了就必然能入品的,還要派人在縣上和鄉閭拜候,看其家世簿閥和品德名譽,可取者再赴郡上由揚州中正官親身覈定,報請大司徒頒佈入品免狀。”
丁幼微道:“我並不知稚川先生隱居寶石山,操之真是有緣,若碰到的是彆個傲岸隱士,不見得會這麼看重你,稚川先生則不然,稚川先生看到你,定會想起他當年肄業之苦,稚川先生也是幼年喪父,家道中落,傳聞他為了謄寫一本書,曾從丹陽句容徒步千裡到會稽,好學之名,天下知聞。”
世人又笑,對岸的一大一小兩條船這時過來了,牛車上大船,人上劃子,梢公長篙朝岸邊一點,劃子飄然離岸,梢公將長篙擱在船舷外側,搖櫓操船駛向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