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歐陽爺與丁大爺在會仙樓上吃酒,自張老兒去後,丁大爺便向北俠道:“方纔眼看惡奴的形景,又耳聽豪霸的強梁,兄台心下覺得何如?”北俠道:“賢弟,我們且吃酒,莫管彆人的閒事。”丁大爺聽了,暗道:“聞得北俠技藝超群,豪俠非常。現在聽他的口氣,竟是置而非論了。或者他不知我的心跡,本日初遇,未免的含混其詞,也是有的。待我乾脆說瞭然,看是如何。”想罷,又道:“似你我行俠尚義,該當濟困扶危,剪惡除奸。若要依小弟主張,莫若將他除卻,方是正理。”北俠聽了,趕緊擺手,道:“賢弟休得如此。豈不聞窗外有耳?倘漏風聲,不大穩便。莫非賢弟醉了麼?”丁大爺聽了,便暗笑道:“好一個北俠!何怯懦到如此地步?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惜乎我身邊未帶利刃;如無益刃,今晚馬到勝利,也叫他曉得曉得我雙俠的本領、人物。”又轉唸叨:“有了,今晚何不與他一同留宿,我悄悄盜了他的刀且去行事。俟勝利後,返來挖苦他一場,豈不是件快事麼?”主張已定,便道:“公然小弟力不堪酒,有些兒醉了。兄台還不消飯麼?”北俠道:“劣兄早就餓了,特為陪著賢弟。”丁大爺暗道:“我何用你陪呢。”便轉頭喚堂官,要了飯菜點心來。未幾時,堂官端來,二人用畢,會鈔下樓,天剛中午。
且說包興在湯圓鋪內問張老兒:“你這買賣一年有多大的來頭?”張老道:“除火食野生,遇見好年初,一年未幾餘上四五十吊錢。”包興道:“莫若跟從鄧九如上東京,見了三公子。當時鄧九如必是我家公子的義兒,你就照看他,吃碗現成的飯如何?”張老兒聽了,滿心歡樂,又將韓爺將此子借居於此的啟事說了。“因他留下五兩銀子,小老兒一時餘裕,卸了一口袋麵,被惡奴馬祿看在眼裡,立即追索負債。再也想不到有如此的奇遇。”包興連連稱“是”,又暗想道:“本來韓爺也來到此處了。”一轉想道:“莫若仍找縣令叫他把鄧九如打扮打扮,豈不費事麼?”因對張老道:“你清算起家的行李,我到縣裡去去就來。”說罷,出了湯圓鋪上馬,帶著伴當,竟奔縣衙去了。
丁大爺暗想道:“方纔在酒樓上,唯恐耳目浩繁,或者他不肯吐實。這現在在廟內,又極僻靜,待我再摸索他一回,看是如何?”因又提起馬剛的過惡,並懷造反之心。“你若舉此義,不但與民除害,並且也算與國除害,豈不是件美事?”北俠笑道:“賢弟雖如此說,馬剛既有此心,他豈不加意防備呢?俗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豈可冒昧?倘機不密,反為不美。”丁大爺聽了,更不耐煩,暗道:“這明是他膽怯。反說這些以敗吾興。不要管他,俟夜間人靜,叫他瞧瞧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