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過來,用代手擦抹桌麵。且不問茶問酒,先向那邊端了一個方盤,上麵蒙著紗罩。翻開看時,倒是四碟小巧茶果,四碟精美小菜,極其劃一潔淨。安設已畢,方問道:“爺是吃茶?是喝酒?還是會客呢?”展爺道:“卻不會客,是我要吃杯茶。”茶博士聞聽,向那邊摘下個水牌來,遞給展爺道:“請爺叮嚀,吃甚麼茶?”展爺接過水牌,且不點茶名,先問茶博士何名。茶博士道:“小人名字,不過是‘三槐’、‘四槐’,若遇客長喜好,‘七槐’、‘八槐’都使得。”展爺道:“少了不好,多了不好,我就叫你‘六槐’罷。”茶博士道:“‘六槐’極好,是最符閤中的。”展爺又問道:“你店主姓甚麼?”茶博士道:“姓鄭。爺冇瞥見門上匾額麼?”展爺道:“我聞聲說,此樓原是姓周,為何姓鄭呢?”茶博士道:“以先原是周家的,厥後給了鄭家了”展爺道:“我聞聲說,周、鄭二姓還是親戚呢。”茶博士道:“爺上曉得秘聞。他們是翁婿,隻因周家的女人冇了,現在又續娶了。”展爺道:“續娶的但是王家的女人麼?”茶博士道:“何曾不是呢。”展爺道:“想是續娶的女人不好;凡是好麼,如何他們翁婿會在仁和縣打官司呢?”茶博士聽至此,卻不答言,唯有瞅著展爺罷了。又聽展爺道:“你們店主住於那邊?”茶博士道:“就在這前麵五間樓上。此樓原是鉤連搭十間,在當中隔開。這裡五間作客座,那邊五間作住房,差未幾的都曉得離住房很近,承賜顧者到了樓上,皆不肯胡言亂道。”展爺道:“這原是該當謹言。但不知他家內另有何人?”茶博士暗想道:“此位是吃茶來咧?還是私訪來咧?”隻得答道:“家中並無多人,唯有店主伉儷二人,另有個丫環。”展爺道:“方纔進門時,見櫃前竹椅兒上坐的那人,就是你們店主麼?”茶博士道:“恰是,恰是。”展爺道:“我看他滿麵紅光,準要發財。”茶博士道:“多謝老爺吉言。”展爺方看水牌,點了雨前茶。茶博士接過水牌,仍掛在原處。
又聽那武生道:“你們店主本來不是姓周麼?為何又改姓鄭呢?”茶博士聽了,心中迷惑道:“如何本日這二位吃茶,滿是問這些的呢?”他先望瞭望展爺,方對武生說道:“本是周家的,現在給了鄭家了。”那武生道:“周、鄭兩家原是親戚,不拘誰給誰都使得。約莫續娶的這位女人有些不好罷?”茶博士道:“公子爺如何曉得這等詳細?”那武生道:“我是測度。如果好的,他翁婿如何會打官司呢?”茶博士道:“這是公子爺的明鑒。”口中雖如此說,他卻望瞭望展爺。那武生道:“你們店主住在那裡?”茶博士暗道:“怪事!我莫若奉告他,免得再問。”便將前麵另有五間樓房,並家中無有多人,隻要一個丫環,合盤地全說出來。說完了,他卻望瞭望展爺。那武生道:“方纔我進門時,見你們店主滿麵紅光,準要發財。”茶博士聽了此言,更覺驚奇,隻得含混承諾,搭訕著下樓取茶。他卻轉頭,狠狠地望瞭望展爺。